婉柔回去的时候,魏珩正呆在清心堂。见婉柔回来,魏珩意味深长望了她一眼。
魏珩自然已经知道,婉柔今日借故出府,她到底是去了哪里。
长公主的眼线只能布在府内,府外的一切她便无从知晓了。所以婉柔说是要出门去逛逛,她也并未疑有它。
这会儿婉柔回来,长公主还很高兴地问她:“怎么样?出去散了心后,心情可好了许多?”她知道婉柔一直闷在深宫中心情不会好,哪怕是她从未表现出来过。
婉柔一如既往温柔笑着道:“心情本来就不错,此番春光大好又出了门一趟,心情自然更是大好。姑母,外面街上可真热闹,过几日婉柔还想再出去看看。”
长公主对婉柔甚至要比对自己亲儿子还好,此番见有能令她开心的事,长公主自然是对其百依百顺。
“在你进宫之前,你想做什么便可做什么,这个主,我还是做得了的。”长公主笑意盈盈,突然眸光一动,她下意识朝一旁魏珩瞥了眼,而后就说,“外面虽好,但这府里的景致也不差。刚好你表兄今日不忙,叫他陪你去府里转转吧。”
婉柔没有拒绝,她噙笑望向魏珩道:“那就有劳表兄了。”
魏珩也已然起身,朝婉柔走了过来。
“去花园里走走吧。”
说罢,魏珩朝长公主行了一礼:“那儿子先告退。”
“婉柔也先告退。”婉柔也行了一礼。
兄妹二人一前一后离开,长公主舍不得收回注视他们远去身影的目光。她难得的面露慈爱,平静祥和地道:“瞧瞧,这才是郎才女貌,他们是多么的般配。”
姜嬷嬷附和说:“青梅竹马的情分,哪里是旁的随便什么人能轻而易举取代的。世子不过是一时贪新鲜,日子久了,他最终还是会明白谁才是最重要的那个人。”
长公主闻声抬了抬眉,很显然,姜嬷嬷的这一番话,完全说到了她心坎儿里去。
婉柔和魏珩一道出了清心堂后,婉柔就主动笑着说:“真是什么都瞒不过表兄。”又问,“表兄不会是知道我去了簪花坊,此番特意候在这里的吧?”
魏珩不否认,但他也没有回答。
只问婉柔:“她怎么说的?”
“什么怎么说?”婉柔在魏珩这个兄长面前,倒偶会露出些孩子脾性来,她这会儿心情不错,故故意逗了魏珩这个兄长一下,“我只是去她那里买发簪的,买完我就回来了,还要说什么吗?”
魏珩知道她是故意的,便笑了一下道:“算为兄求你了。”
婉柔这才正经起来:“我去找她了,但的确只是买了发簪,别的什么都没说。不是我故意不说的,只是我能感觉得到,颜姑娘似乎并不想提及魏家的任何事和任何人。兄长,你似乎是把人家的心伤透了。”
其实这在魏珩意料之内,不过,当亲耳听到婉柔这样说时,魏珩心中还是不好过。
魏珩说:“的确是我伤透了她的心。”
婉柔道:“别的我不好多言什么,我只说一个。”
魏珩闻声,目光朝她望过来。
婉柔也望向身旁的兄长,认真又严肃说:“她是个好女子。”而非府上的某些人隐晦的传的那样,说她跟着兄长是为了攀附权贵。
魏珩点头:“我知道。”
相识这么久,若还不知道她的品性,也算是辱没了这段缘分。
而这一点,他自始至终都从未怀疑过。
颜娘待他的心意,从吉安开始,就不曾变过。
*
北伐大军抵京,武宣帝命太子率众皇子一道代御驾亲去城门口迎接。
大军驻扎在城外,烈英侯率一众将领入城。
城门口,烈英侯等人下马给太子请安,见过礼后,才又上马跟随在太子尊驾之后,随其一道入宫面圣。
北伐大军凯旋,万人空巷,军将所过之路,两旁皆挤满了人。
颜熙本来是不想出来凑这个热闹的,她只想好好呆在簪花坊中做簪子。她总觉得时间不太够用,总想能多挤点时间来多做几支发簪。
但不但几个丫鬟怂恿她出来凑热闹,连桂姨都几次反复劝她出门。颜熙无奈,只能暂歇息一日。
颜熙同众人一起挤在路边人堆里,等太子仪仗和北伐军将的仪仗快要到跟前时,颜熙险些被身边一众疯狂尖叫的女孩子挤成肉饼。
她也是不懂了,都是些看起来娇娇柔柔的姑娘,怎么这会子力气竟这么大?
颜熙不免有些后悔了。
早知道,她就不该听桂姨她们的怂恿,在今日跑出来看什么卫将军。
等日后卫伯娘入京了,她什么时候不能见卫三郎?
为什么非得在今日。
但这会儿后悔是没什么用了,被挤在人堆里,颜熙这会儿是动都动不了一下。
桂妈妈怕颜熙会被人流冲散,这会儿手一直牢牢攥着颜熙手。
颜熙又被挤了下,她顺势靠去了桂妈妈那边。
看着桂妈妈,她苦恼道:“真是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夸张。”
“姑娘,还有更夸张的呢。”芸香人小个子矮,挤哪儿都好挤,小身板灵活得很,她这会儿挤到了颜熙身边来,抬手指着一边,“看,有人扔手帕,有人扔花了。嗷~她们竟然还敢往太子殿下的车上扔。”
颜熙还是爱凑热闹的,闻声立即顺着芸香手指的方向看去。就见不只是太子殿下的车上,另外几位皇子,以及北伐军中那几位年轻将领身上,都被扔了花。
颜熙忽然被这样的一番场景给逗乐了,心情不免也好了起来。
人流过去后,耳边总算是安静了下来。
颜熙主仆几个没再如那群少女一般跟着车队跑,她们只是停在了原地,目送着北伐军将。
桂妈妈说:“方才身穿军甲骑着大马的有好几人,也不知哪个才是卫将军。”
芸香:“那肯定是最高大英武,最英俊挺拔的那一个。”
桂妈妈又说:“那几个北伐军将,看起来都很威猛挺拔。方才又隔得太远,也实在看不清脸。”若能瞧清长相的话,或还可从卫家夫妇身上找到些影子。
桂妈妈另有心思在,所以她着急想看到卫辙长相。但颜熙坦荡荡,她无所谓什么时候能见到卫辙。
此番热闹也瞧了,人也看了,再没理由继续在这外头呆下去。
所以颜熙建议:“不如回家吧。”她还挂念着没做完的那支发簪。
本来也是想抓着姑娘来瞧卫将军的,这会儿人也过去了,桂妈妈自然说:“是该回去了。”
而此刻,主仆几人街对面的一处茶楼的二楼栏杆边,魏珩正闲坐一旁品茶,兆安则候在他身旁。
瞧见方才下面那一幕,兆安以为颜熙是过来看卫辙的,他心中有些为自己主子打抱不平道:“这卫将军有什么好看的?生的膀大腰圆的,纯粹武夫一个。竟还叫那些人扔花给他。”
“想当年,世子您十九岁高中状元,打马游街而过的时候,那才叫真正的体面威风呢。”世子文武双全,不但学识好,他也是有军事谋略的。
十九岁高中状元,二十岁还去北伐军军中历练过。世子在北伐军中时,可也是率领着兵将打过几场胜仗的。
放眼整个长安城,有几个世家子弟能同他家世子一样出息?不蒙祖荫,全靠自己。
如今年纪轻轻,竟就是朝中手握实权的正三品大员了。
那卫辙再威风,又怎能和他家世子比?
魏珩闻声却是只抬眸看了兆安一眼,问:“你知道哪个是卫将军?”
兆安:“……”
“小的并不知。”他如实回答。
魏珩便没再说什么。只是把目光从兆安面上挪开,重又投落到了街对面。
而此刻,颜熙忽然就下意识朝这边望来。
二人目光突然对视上。
就跟上次一样,四目相视,隔空而望。只不过,上次是颜熙站在楼上,而这次换成了魏珩。
颜熙不知道这一而再再而三的邂逅到底是有人故意为之,还是真的就只是偶然。
但这也不重要了,颜熙如今早能平静对待。她还像上回一样,隔着条街,遥遥朝他施了一礼。
原以为还和上回一样,这样就算是结束了,却没想到,在她施礼后,魏珩给了反应。魏珩突然起身,还了她一礼。
他一身素色缎面宽袖袍衫,立在栏杆之后,双手交叠而抱时,宽袖垂下来,随风而摆。而他,则叠着手微曲腰,竟是一个君子之礼。
颜熙始料未及,所以愣了一下。
但也只是片刻,很快她就反应过来。然后并没在意,而是直接无视,只侧身随桂妈妈她们一道离开。
而魏珩仍立在栏杆边上,目送着倩影远去,神色不明。
兆安瞧见这一幕,已经不敢多嘴多说一句话了。
世子突然的这一出,也是在他意料之外的。
他印象中,世子除了对长辈和君主外,好像还从未对谁这般礼待过。便是同等身份的平辈相处时,世子也不曾这样屈尊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