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再躺下去好像更不安全。
睁眼的瞬间,楚照流的腰部骤然发力,翻身一跃而起!
当然没能跳起来。
谢酩早有所料,精准地一拦腰,将他整个人又扯了回来,轻轻松松抱了个满怀,眼底笑意星点:“跑什么?”
楚照流神魂消耗大,这会儿还没缓过来,趴在谢酩怀里挣不开,一时生出种“我为鱼肉”的悲凉感。
就不该管这姓谢的!
他决定率先出击,提了口气,旧事重提,兴师问罪:“为什么在心境里不和我通气?算计我啊?!”
看起来气势汹汹的,力度跟啾啾啄人也大差不差。
谢酩心里好笑,面上不露声色:“你会舍不得。”
楚照流一时百味杂陈——谢酩真被他染黑了?怎么还能理所当然地说出这种话。
他怎么就舍不得了?
虽然他的确舍不得,也下不去手。
但还是冷笑着哼道:“舍不得?下次再有机会,你看我捅不捅你!”
气势先到位就对了。
谢酩一眼就看穿了楚照流的虚张声势,剑尊大人向来更注重行动,沉吟一瞬,将搁在床头的鸣泓剑拿过来:“现在也可以,我不反抗。”
楚照流:“……”
谢酩惯来清冷的声线压着,含着几分难以掩饰的笑意:“舍得吗?”
明知故问。
楚照流忍不住气笑了,不轻不重地踹了他一脚,把鸣泓扔开。
鸣泓被丢到桌上,委屈地嗡嗡叫了声,见没人搭理它,自闭地缩回了剑鞘里。
楚照流一眨不眨地注视了会儿谢酩的脸,忽然凑过去,一头扎进他怀里,圈住他的腰,将脑袋抵在他的颈窝中,深深地吸了口气。
这次谢酩的身上没有浓重得呛鼻的血腥味,只有干干净净的冷香气息。
虽然傻乎乎的谢酩很有意思,青涩的谢酩逗起来也很好玩。
但他最喜欢的,还是眼前的这个谢酩。
尽管谢宗主状似冰雪无垢的外表之下,貌似装着颗乌漆嘛黑的心,太过可恶。
“……我很想你。”良久,楚照流哑声道。
谢酩半靠在床头,披散的长发还未梳理,仪容却未乱,纵容地抱着怀里的人:“我知道。”
略微一停顿后,他的嗓音温沉:“以后不会再这样让你担心。”
从亲眼见着流明宗被屠灭那天起,谢酩就不再擅长将某个人记挂在心上,也不习惯被人担忧。
所以他在扶月宗待了五年就匆匆下了山,在人妖两族的大战里杀出剑尊的无情威名。
他习惯独自做决断,就算有危险,也能不动声色滴水不漏地瞒下来。
可在心境之中对上楚照流染着明亮怒火的眼,被那火灼得心口一疼之后,他才突然明白,茕茕孑立百年后,他已不用再踽踽独行。
会让楚照流担心的。
谢宗主和劣迹斑斑、满口鬼话的楚照流完全相反,一诺千金,言而有信。
得到这句保证,楚照流的嘴角微微扬了扬,眼眶却有些控制不住地发热,又不想让谢酩发觉,闭了闭眼,轻轻吐了口气,控制住情绪。
他可不想被谢酩嘲笑。
楚大公子整个人都趴在谢酩怀里,又蹭又闹的,还冲着谢酩最敏感的脖子呵气。
半点自知之明也没有。
谢酩沉默了一下,有些抱歉地察觉到怀里的身体一僵。
楚照流眼圈还泛着红,蒙了片刻,腾地抬头瞅向谢酩,不可置信地问:“你是禽兽吗?”
这么温情的时刻!
谢酩容色依旧矜冷,分毫看不出情动的迹象,只是浅色的眼眸不知何时已深若幽潭,静静地凝睇着楚照流微红的眼,捏了把他的腰:“我是个正常男人。”
对喜欢的人有欲念,谢宗主的态度反倒比楚照流坦然许多。
楚照流心知肚明欠的债太多,红着耳廓,想从他身上爬下去:“松开,我出去和燕逐尘交流交流病情,你自己解决一下。”
“嗯?”谢酩鼻音微扬,加重音咬着他话里的最后四个字,带有几分谴责意味,“自己解决?”
楚照流的眼神胡乱飞飘,就是不敢往下看,肃然道:“谢宗主,纵欲伤身呐。”
“夫人此话差矣。”谢酩的语气很平静,“你还没有给过我纵欲的机会。”
谢酩真是越发不要脸了!
楚照流耳根的红烧到了脖子上,开始后悔自己没边际的嘴欠胡侃:“这是在别人家的地盘……你还想做什么?”
他的所有反应都在谢酩的注视之下,局促、害羞、不安,每一分情绪对谢酩来说,都弥足珍贵,值得重视。
半晌,他微微一笑,按住楚照流的腰,牵着他的手,将头低靠在他肩上,偏过头,清琮的嗓音压低,诱哄道:“今天不弄你。用手,好不好?”
楚照流脑子里蹦出来的第一个念头是:
幸好谢酩不常笑。
……
走出这个房间的时候,楚照流已经换了身新衣裳,头发也重新梳理过了,焕然一新的光鲜亮丽。
即使如此,他还是怀疑自己不能见人了。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之下,他居然与人隔着一道门,和谢酩在屋里做那种事!
虽说在那场幻梦里做得更多更过火……但那也是幻梦。
这手还能要吗?
还能握剑吗?
楚照流捏着扇子,走路都有点打飘。
相比之下,谢酩就要从容许多。
楚大公子成天撩闲嘴贱,他收点利息罢了。
若不是时机场合都不对,哪会儿把这到嘴的鸭子再度放飞,早拾掇拾掇吃干抹净了。
楚照流感觉进入谢酩心境的时间不长,其实外头已过去半月,当真是观棋烂柯,魂香也在不知不觉间烧得干干净净。
燕逐尘闲得无聊,又不放心走太远,一直等在院子外边,罗楼主就令人搬来了一盘棋,眼下俩人正坐在院子里对弈。
啾啾蹲在石桌上,缓缓嗑着瓜子,两眼发直地瞅着黑白交错的棋盘,听到屋门终于开了,咻一下蹦起来,欢快地拍着翅膀冲过去,恍若一颗飞坠的流星:“啾!”
“儿子!”
楚照流弯眼一笑,一把抱住小凤凰,感觉到手里的分量又变沉了不少。
才半月不见,小家伙又大了几圈,几个月的时间,就从巴掌大的小鸡仔长得像只老母鸡了。
啾啾并不知道伟岸的母啾心里是怎么形容它的,满意地在母啾怀里蹭蹭个不停。
十分小鸟依人。
燕逐尘指尖捻着黑子,凝重地望着棋盘,举棋不定,见俩人终于出来了,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到楚照流肚子上,转了两圈,幽幽道:“总算出来了?好师侄,我还以为下次见到你,得给你准备熬安胎药了。”
楚照流皮笑肉不笑:“臭棋篓子,你还敢和罗楼主下棋,赔得该卖身了吧。”
罗楼主好奇地打量着俩人,闻言不疾不徐笑道:“楚公子想错了,我与燕神医的棋局,赌的是输方为胜。”
楚照流:“……”
还能这样?大受震撼。
谢酩听完,若有所悟,垂眸看向楚照流:“我们也可以如此对弈。”
楚照流发出财大气粗的冷哼:“你看我缺你那点儿吗?”
谢酩靠到他耳边,耳语传音。
片刻之后,楚照流的耳根再次发起了烧,无声剜了他一眼。
燕逐尘虽然没听到俩人说了什么,但还是肃然拱手:“谢宗主,佩服佩服,小照流这个脸皮,都能给你说成这样,两位果然是天造地设一对,绝配。”
谢酩略挑起眉:“多谢。”
却没多解释。
楚照流在其他方面或许颇有点刀枪不入。
但在这方面,却像个一戳就破的小纸片人,还喜欢自诩风流地装腔作势,可爱得很。
只要乐意豁出点脸皮逗一逗,就能看到令人意外的反应。
如此反差,无需外人知道,他自己细细品尝就好。
楚照流扇子一合,不可置信地瞪了眼谢酩。
燕逐尘开他玩笑,谢酩不仅不维护他,还附和?
他磨了磨牙,拎起啾啾转向谢酩:“儿子,啄他!”
啾啾在谢酩和善的注视下,怂怂地往楚照流怀里缩了缩:“叽。”
不敢。
楚照流好笑地弹了下这只怂叽的脑袋:“好了,闲话免谈,两位的胜负分出来了吗,燕逐尘你赢不了还输不来吗?弄好了来给我家谢宗主检查检查。”
嚯,从人家心境里一出来,就变成了“我家”谢宗主了。
燕逐尘啧啧摇头,没怎么注意,手上的犹豫了许久的黑子“啪”地落子。
罗楼主放下白子,含笑恭贺道:“燕神医好棋艺,你赢了。”
燕逐尘下意识地一笑。
……
等等。
燕逐尘笑不出来了。
罗楼主起身,彬彬有礼:“燕神医先忙,赌注我们稍后再说。”
燕逐尘:“……”
他决定学一学楚照流的脸皮,大不了翻脸无情。
反正现在谢酩也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