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首琴曲,比折枝想得更为艰难。◎
琴曲过半,未用冰鉴的屋内烫得惊人。
折枝伏在焦尾琴上,身上的外裳仍旧是完好的,谢钰的襕袍覆在她的腿面上,缎面上金线绣着的云纹拂过肌肤,冰凉得令人想要打颤。
那一把乌缎似的青丝逶迤在琴弦上,似夏日里被雨水打过的棠花般簌簌颤抖着。
朱唇微启,贝齿紧咬着自己的袖缘,将轻薄的春衫袖都咬得皱成了一团。
谢钰冰冷的长指轻轻摩挲过她绯红如珊瑚的小脸,顺着那纤柔如花枝的脖一路往下,落在那盈盈的腰肢上,骤然用了几分力道,将人从琴弦上扶起,带入自己怀中。
折枝猝不及防,发出一声惊呼,散落的乌发随着她仰头的动作扬起,落在他的颈间,有些刺痒。
谢钰抬手,握住她的柔荑重新摁在琴弦上。
“继续弹。”谢钰的语声低哑,却仍是不容置喙的意味。
一滴水珠顺着折枝的发梢落在琴弦上,那双杏花眸迷离,又蒙了一层薄薄的泪光,近乎看不清搁在长案上的琴谱。
再勉强弹起时,曲不成曲,调不成调,间或还因失手重重拂过琴弦而带来刺耳的破音。
谢钰皱眉听着,伸手解开了她领口的玉扣,薄唇落在那纤细的颈间,惩戒似地用了几分力道。
折枝挣了一挣,呼吸愈发急促,素手从琴弦上滑落,慌乱地去捂自己的颈:“哥,哥哥。别在这留下什么痕迹。折枝出去……见不得人的。”
谢钰一寸寸地掰开了她的指尖,眸色晦暗:“妹妹倒不如好好想想,该如何弹完这曲。”
这首琴曲,比折枝想得更为艰难。
从玫瑰椅上弹奏到了长案上,又自长案上滚落到地上,最后拔步牙床上红帐垂落,只余下小姑娘低低的泣音。
翌日正午,折枝觉得腹中微痛,这才蹙眉轻轻睁开眼来。
榻上只有她一人躺着,谢钰早已离开,唯有枕畔淡淡的迦南香气,令记忆回笼。
昨日的荒唐涌入脑海,折枝面色绯红,指尖轻轻摁在自己的腹部,这才想起,自己最后竟是连晚膳都未用,便昏睡过去。
想到自己最后慌乱求饶的狼狈模样,折枝忙连连摇头将那些令人面红耳赤的记忆晃了出去,慌乱地想趿鞋起身。
方支起身来,便觉得腰上又酸又软,疼得她轻轻‘嘶’了一声。
她咬了咬唇,低头先将锦被掀开一角,往内看了看。果然看见自己未着寸缕,似隆冬方下过一场大雪的梅园似的,落满了碎乱的红梅。
折枝秀脸通红,忙将锦被压下,往门外唤道:“半夏——”
槅扇轻轻一响,守在游廊上的半夏随之打帘进来,行至她的床头替她撩起床帐:“姑娘,您醒了?”
话音方落,视线随之落在榻上,却见折枝将身子尽数埋在锦被里,只露出一张绯红的秀脸,小声对她道:“半夏,替我拿一身干净衣裳过来。”
半夏这才意识到了什么,一张小脸也是红到了耳根,忙应了一声,快步往衣箱那去了。
半夏的动作利索,很快便自衣箱中寻出里里外外一整套干净的衣裳,行至榻边想服侍折枝穿上。
折枝想起自己身上的痕迹,面色绯红,只轻声道:“我自己来吧。”
半夏也猜到了她话里的意思,便也只是红着脸将衣裳搁在折枝枕边,又将方才撩起的床帐重新方落:“那奴婢去给您备水洗漱。”
折枝等她的足音远些了,这才从锦被里钻出来,拿了干净的衣裳匆匆往身上套。
她的身上酸软得没什么力道,简简单单地穿一身衣裳的动作也耽搁了许久。
直至半夏备好清水与齿木过来了,折枝这才勉强撩起了床帐,趿鞋起身。
鞋尖方碰着地面,便觉得小腿上一阵酸软,若不是及时扶住了床柱,险些便要跪到脚榻上去。
半夏忙上前扶住了她,慌乱道:“姑娘这是怎么了?可要找个大夫看看?”
折枝摇头,小声道:“你让紫珠再给我熬一碗避子汤过来吧。”
“等等——”折枝说着似想起了什么,秀眉紧蹙:“你先扶我去妆奁前看看。”
半夏‘嗳’了一声,将折枝扶到妆奁前坐落。
折枝对着妆奁上那面铜镜侧过脸去,一眼便看见了自己颈间那枚鲜红的烙印,一时间又羞又气,忙从妆奁里拿了水粉,以指尖捻了往上涂抹。
上好的水粉大多轻透,这般一层层上去,非但没能掩住,反倒有了几分欲盖弥彰的味道。
“谢大人也太没分寸了。”半夏红着脸小声嘀咕。
折枝烫红了脸,左思又想,只觉得束领的衣裳也没有束得如此之高的,用白布裹着,却也容易引人瞩目。
几番思忖下来没想到什么好的法子,反倒觉得周身又酸痛起来。又羞又气之下,索性将水粉盒子丢回案上,扭过头去凝眉道:“左不过我这几日不出门了。也不许人进来——总不能给人看了笑话去。”
她说得原本是气话,也没曾想过谢钰会这般轻易放过她。只是心底里不想去映山水榭自取其辱,索性便等着谢钰亲自上门来算账。
可一连数日,沉香院中风平浪止,半点波澜也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