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早了,卓蕴正式向赵家夫妻道别,赵醒归坚持要送她到门口。
卓蕴在玄关换鞋,赵醒归盯着她的脚看,她没穿袜子,依旧赤脚穿着那双粉红色洞洞鞋,赵醒归还是第一次近距离看到,越发觉得有趣。
卓蕴见他盯着自己的鞋看,问:“怎么了?”
赵醒归问:“卓老师,你平时也穿这个去上课吗?”
“是啊。”卓蕴破罐子破摔了,“这就是个鞋,很舒服的,你穿过没?”
赵醒归摇头:“没有。”
卓蕴说:“那你以后试试,夏天穿这个很透气,走路也不累。”
赵醒归没回答,只抬头看了她一眼。
卓蕴一下子就明白过来自己说了蠢话,窘迫得别开了头。
赵醒归没什么特别反应,已经打开门,双手转着轮圈让前轮翘起,过了门槛后再让大轮转出去,整架轮椅在门槛上颠了一下,看得卓蕴一颗心也跟着一起乱颠。
大门外是一块**台,朝着院门的方向有一排栏杆,小楼底下有地下室,一楼算是架空层,从平台到院子里需要下几级台阶。
赵醒归下不去了,看卓蕴在四处张望,解释道:“厨房那儿有扇后门,修了一段坡道,我平时都从那边过。”
“哦。”卓蕴心中了然,“那我走了,你进去吧。”
赵醒归目光炯炯地看着她:“卓老师,明天晚上,我等你。”
卓蕴真要给他跪了,语气都重了一些:“知道了!我说来就一定会来。”
赵醒归想了想,又说:“如果你觉得无聊,可以把作业带过来,我不会打扰你,笔记本电脑也能带来,如果你晚上有课,可以请假。”
卓蕴:“……”
赵醒归又想起另一件事,低下头错开视线,有些别扭地说:“你应该也不用约会,是你自己写的,你没有谈恋爱。”
卓蕴哑口无言,这小孩把她的后路都堵**。
她不想再在这里和赵醒归十八相送,匆匆忙忙地就离开了这栋别墅小楼。
回身关上院门时,卓蕴抬眸望去,赵醒归依旧坐着轮椅待在**台上,双手交叠扒着栏杆,远远地向她挥了挥手。
——
院门关上了,赵醒归没急着回室内,抬头看了眼夜空,感受着夏末时节潮闷的空气,又侧头听了会儿周遭的蝉鸣,才想起,他已经很久没这样去体会季节变化带给人的不同感觉。
去年的夏天、秋天、冬天,以及今年的春天,他一直待在医院,春末夏初才出院回家,回家后的这个夏天,除了去医院复健,他哪儿都没去,一直等到八月底才在母亲的陪同下去了趟学校,和校方商量重新入学等事宜。
好快啊,一年半就这么过去了,这个夏天也快要结束了。
胡君杰和林泽都已经上了高三,而他,却还要重读高一。
赵醒归低下头,双手摸上自己那两条没有知觉的腿,大腿肌肉松软无力,比起以前健康时,明显瘦了一大圈,他盯着腿看了好一会儿,做了个深呼吸,才操纵轮椅调转方向,回到屋里。
餐桌边,赵伟伦吃完面条后在喝汤,范玉华坐在他对面,见儿子回来,她笑着说:“这么积极,真是少见。”
赵伟伦说:“你是没看到他刚才下楼的样子,脸红红的,知道的是刚上完家教课,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和女孩约了个会呢。”
范玉华掩着嘴嗤嗤笑,赵醒归脸黑了,转着轮椅快速离开,一言不发地坐电梯回三楼。
“傻小子。”赵伟伦放下面碗,想起之前的场景还是觉得有趣:“玉华,我看小归好像很喜欢那位卓老师,刚才他是不是笑了?我很久没看到他这么开心了。”
“卓老师漂亮嘛。”范玉华说,“是小归自己选的老师,要不是老苗细心,这事儿现在还没搞定呢。”
她把面试家教的前因后果告诉给丈夫,赵伟伦听得直乐,范玉华敛起说笑的心思,慢慢地说:“这些天小归回校上课,我其实很担心,怕他在学校不适应,受委屈,我看他自己也有点紧张,能有个人每晚陪他说说话,挺好的。就是不知道小卓能不能坚持,毕竟小归……和别的孩子不太一样,刚才我听小卓的意思,好像是说明天不来了。”
“后来不是又答应来了嘛,可能是两个年轻人上课时开玩笑呢,你不要太担心。”赵伟伦安慰着妻子,“有些事担心也没用,事情已经这样了,我们就要往好的方向看,我看小归回家后情绪调节得还可以,回学校上课是迟早的事。”
“是吗?你这么觉得呀?”范玉华摇头叹气,“我不这么认为,小归习惯把心事藏起来,以前多骄傲的一个孩子,现在变成这样,哪那么容易走出来?我就是怕他太压抑,因为不想让我们担心,所以装成云淡风轻的样子,你用脚趾头想想就知道,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赵伟伦看着妻子忧郁的脸色,一时也不知该怎么安慰,干脆换了个话题:“对了,这个小卓老师,我看她的穿着打扮,是不是家里挺困难?是农村姑娘吗?”
“卓利霞”是赵伟伦的表妹丁虹介绍来的,对于她填写的个人信息,范玉华深信不疑。
“好像是,也不算农村,老家是镇上的。”范玉华说,“爸爸在菜场卖菜,妈妈没有工作,也是个苦孩子。”
此时,“苦孩子”卓蕴正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快步走向别墅区人行出入口。两个小时熬下来,她甚至有一种逃出生天的感觉,只想快点回寝室找苏漫琴诉苦,顺便问问她,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保安亭当班的刚好又是那位小保安,看到卓蕴后很惊喜:“你被录用啦?恭喜你啊!”
卓蕴呆呆地看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