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话如果换成别人来问,赵醒归心里多少会有些不舒服,因为在一段感情关系中,用到“A不要B”这样的说法,就是把B放在了弱势地位,说明A占据主导权,继续或结束都由A说了算,B只有接受的份。
赵醒归不认可这样的感情关系,他不想做A,也不想做B,觉得自己和卓蕴就是平等的,没有谁凌驾于谁之上。
可这话是由季飞翔问出来,就不一样了,赵醒归知道季飞翔没有恶意,是真的在为他感到担心。
因为他们都是帅气的截瘫男孩,都是在风华正茂的年纪就坐上了轮椅,尝遍了截瘫的苦,没有过健全人的恋爱经历。
在赵醒归认识的那么多人里,季飞翔应该是最能与他感同身受的那一个,他们损伤位置差不多,在聊天时也会不避讳地聊一些隐私问题,可以互相调侃,互相解惑。
对于残缺的身体,他们自卑又敏感,还要对外人展现积极乐观的一面。与别的残疾人不同,男性截瘫患者在X方面的弱势还有可能会被人嘲笑。
那真的是对一个男人最沉重的打击。
有一次篮球队与人争场地训练,季飞翔出头与对方理论,明明是他们占理,对方却开始人身攻击,一个强壮的田径队儿麻男队员就指着季飞翔的鼻子骂他“死太监,长着个软J儿中看不中用”。季飞翔当时心态就崩了,划着轮椅就要上去揍人,被队友拉住才避免了一场群架。
季飞翔在择偶方面自卑至极,原本就觉得赵醒归和一个健康漂亮的女孩谈恋爱算是胆大包天,现在又听说那女孩要出国读书,想当然地认为那就是分手先兆。
普通人都敌不过异地恋,更何况是他们这样的截瘫男孩,那女孩出去后,赵醒归分分钟会被甩,季飞翔都想象到小赵同学被甩后伤心欲绝的那一幕,觉得自己好歹年长几岁,应该提醒他几句。
“那也不能不让她去,学设计,是她的梦想。”赵醒归躺在床上,歪着脑袋看季飞翔,“我相信她,如果她真的不喜欢我了,会和我说的。”
季飞翔说:“那可不一定,小赵,你别怪我说话难听,你家这么有钱,我要是你女朋友,抱住你这棵大树哪里会撒手?这是后半辈子的荣华富贵啊!”
赵醒归笑笑:“她不是这样的人,她自己家条件都不错。”
“这倒是,我们都看出来了,一个千金大小姐。”篮球队的队员们平时也会聊八卦,自己谈不上,对别人谈恋爱都很操心,季飞翔笑道,“也只有你敢招惹这样的女孩,我是想都不敢想。”
赵醒归问:“不考虑一下邹小琼吗?她很喜欢你,你不也喜欢她么?”
听到这个问题,季飞翔沉默了,又摇摇头:“不了,不想拖累她,她就半个手不好,其实不严重,人长得又漂亮,年纪也小,找个健康的男人都没问题,找我……委屈了。”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呢?”赵醒归说,“试都没试就放弃,你以后会后悔的。”
季飞翔瞥他:“你少来给我用激将法,你才多大?哥的事自己有数,你先管好你女朋友吧!”
越过感情话题,两个男孩又聊起了篮球。
季飞翔说:“等你好了,回钱塘咱们一起打球,你是不知道,没有我,前阵子咱们队打那个省内邀请赛,三场输两场,大写的丢人现眼,就这种水平还想去打残运会?小组都出不了线。”
“我群里看到了。”赵醒归已经进了钱塘轮椅篮球队的队员群,徐涛叫过他暑假去打积分赛,他去不了,结果比赛输得很惨,赵醒归说,“也有可能是因为没有我。”
季飞翔哈哈大笑:“你个替补都算不上的,好大的口气!”
赵醒归看着季飞翔队服上的国旗,眼里充满自信:“我会打上主力的,总有一天,我也会进入国家队。”
——
季飞翔离开后,下午四点多,卓蕴飘进病房,见到赵醒归就扑过去嗷嗷叫:“赵小归,热死我啦!”
这天是边琳和赵相宜在北京的最后一天,她们去了长城,卓蕴一路在“北京行”群里直播晒照,七月的长城真不是人能去的,太阳毒辣辣地当头直晒,三个女人个个戴着遮阳帽,穿着防晒衣,墨镜阳伞不离手,一整天下来,卓蕴的脸还是晒红了许多。
她给赵醒归看自己的脸颊:“看到没,这是帽檐儿和墨镜挡住的地方,挡不住的就变这样了。”
“涂了,屁用没有。”卓蕴扯开一支雪糕的外包装,是她在医院的小超市买的,“吹空调多舒服啊!为什么要去爬长城?我都快被晒化了,连个躲的地方都没有!”
她狠狠地咬了一口雪糕的巧克力脆皮,赵醒归盯着她看,舔了舔嘴角。
卓蕴愉快地吃着雪糕,对赵醒归说这几天她妈妈玩得好开心,整个人都开朗许多,看啥都感兴趣,买了一堆特产和纪念品,和赵相宜也处得很好,出门在外,不止一人说她们是母女三人。
说着说着,她发现赵醒归在吞口水。
卓蕴:“……”
“你能吃这个吗?”她看看手里的半支雪糕,又看一眼坐在另一张椅子上刷手机的史磊,小声问,“不能吃吧?吃坏肚子怎么办?”
赵醒归:“就吃一口。”
卓蕴用背脊挡住史磊的视线,把雪糕递到赵醒归嘴边:“快,就吃个皮,别吃里头的奶油。”
赵醒归抬起脖子,就着她的手咬下一口巧克力皮,满足地闭上眼睛:“我好久没吃甜食了。”
史磊发现了他们在做坏事,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劝了几句后干脆溜出了病房,来个眼不见为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