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惊坐而起,大口喘息,花了点时间意识到自己还活着,又花了些时间想起云奚救起了我,然后将我扔在了地上,想将我冻死,之后我便晕了过去。
我如今还能苏醒,许他是不想让我死得这样痛快,还想折磨于我。
我深吸一口气,悄然观察起周围,半空中飘着一个白色光团,映亮了这方洞穴,中间则是一深不见底的寒潭,水面平静不见丝毫波纹,也难怪我当时未曾觉察。
我此刻正坐潭边,身下是数层衣袍铺就的床铺,腿上堆着又是数层,大部分皆是各种白色,好似是云奚的衣物,而我正不着寸缕、头脑发懵地坐在他的衣物中——
他是把我裹起来令我恢复了体温?
我正愣神着,忽然有人从一处黑黢迥远的窄缝中走出,我一见是云奚便忙背对着他躺倒装睡,不知他看见我起身没。
不急不缓的脚步声逐渐靠近过来,他在我身侧坐下了,片刻后问我道:“你感觉如何?”
我装作睡熟,不作回应。
身后没有一点动静,他仍在我身后坐着不走,忽然抬手整理了一番盖在我身上的层叠仙袍,整理完依旧不走,蓦然额前一凉,是他倾身过来探我额头温度,我忍着没动,那凉意停了一阵后收了回去,他的声音再次响起,“还有些烧,身上可还痒?”
我没回话,亦不知他在说什么东西,我何时身上痒了?
云奚等了一阵没等到我回话,又开口解释起他为何离开,“我方才去取了龙丹,伤药已不剩许多了,龙丹磨碎了可作伤药用。”
我并不在意他去做什么,我只希望他再也别回来。
他在这坐着又是何用意,不该去继续寻云裳蓉吗?我都伤成这样了,他不会还想如何折磨我罢。
云奚沉默少焉,平静问我道:“你手指、胸口还有背后的伤都该换药了,我为你换药可好?”
“……”
我愈发不解,他为何突然间如此话多?
这一回他等了很久,然后轻轻叫了我一声,“雪儿……”
我缩在衣袍下的手缓缓攥成了拳,最终还是忍不住出声冷淡道:“云奚师兄,唤我雪师弟便好。”
他安静了许久,再开口时便换了称呼,“雪师弟,我为你换药可好?”
我撑起身子,稍微转向了他一些,但未抬眼看他,“我自己来便好,你把药放在这罢。”
他取出几瓶药放下,又道:“背后伤得不轻,你看不见,便由我来罢。”
我当即回绝了,“大概就是些瘀伤,上不上药也无所谓。”
他这回并未坚持,起身退开几步,背过了身。
我垂头看了眼胸口,好大一片青紫淤伤,蔓延至上腹,我在其上厚厚抹了一层药膏,又开始端详我的手,手指上大多是擦伤,已被细致清理过后又上过药,倒是好得七七八八,我便大概又涂了一遍药,坐了一阵等药膏吸收了些便重新躺下。
我躺下后云奚便像背后长了眼似的转过身来,再次回到了我身旁坐下,垂着眼睫,不知所想。
许是太静了,洞穴内水滴声响亮,吵得人心焦。
云奚自我醒来后的态度实在令人摸不着头脑,说了好些话却似是顾左右而言他,他连食言弃誓都做得问心无愧,他这种人竟还能有什么难以启齿之事?
我撑着床坐了起来,平淡道:“师兄有话便直说罢,若是想丢下我去寻裳蓉师姐,我完全能够理解,你无需如此。”
云奚闻言却微微蹙了眉,似乎下意识抬起眼皮看我,却在看见因我起身而滑落去了腰际的层叠衣袍时复又垂下了眼,“你躺下罢,无需坐起。”
待我躺好后,他终于开了口,“我先前向你提过我臆梦缠身一事,却并未细说。那臆梦,或该谓之心魔,在我闭关后并未有所好转,反而愈发严重。”他像是细细斟酌过言辞,字句缓慢,“虽并非我所愿,但我受其影响颇深,常困于其中,误以为自己沉湎情爱,愈是深陷,清醒后便愈是痛恨。那心魔同你有着一般面容,以为自己乃是我之道侣,除之不尽,实为难缠,”他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些,“我因而不自控地移情、迁怒于你,昨夜更是……颇有失控。我自知对你不公,道歉也无甚意义,所能弥补的便是在秘境中尽量照拂于你。你我交易一事已是作废,而我已有婚约在身,昨夜之事……并非我本意,可否请你忘了它?”
通篇听下来,最后一句才是重点。
虽然他说得诚恳,但我实在不知其所云。
昨夜之事是指什么?
是指苛待我,不救我,因而良心遭受了谴责?
可这同他婚约在身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