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都,都要回家,我,我李思齐家在何方?”
这位大元陕西平章,双眼泛红,勐地抽出兵器,狠狠噼在城头的砖石上,火星溅起,他竟然厉声嘶吼道:“事已至此,我凭什么听你们的摆布,大不了鱼死网破!拼个玉石俱焚!”
李思齐的怒吼,让他许多亲信都感觉到了悲凉……他们虎踞关中,兵马数万,当个土皇帝,难道不好吗?
凭什么明军杀来,就要投降?
大不了拼一场,指不定谁脑袋朝下?
几乎与此同时,李思齐的副手貊高也率领着一队人马赶来,这些兵马,披坚执锐,以胡骑居多。
他们可不想着回家。
双方大战,几乎一触即发。
此时的李武和崔德,格外冷静,论起来他们的人数毕竟不多,而且李思齐才是三军统帅,火并起来,吃亏的还是他们。
而李思齐此人表现诡异,嘴上说得狠辣决绝,却没有什么动作。由此看来,还有挽回的余地。
说句不好听的,这种贼头还不是待价而沽吗!
既然如此,那就给他想要的价钱。
李武伸手,将兵器扔在地上,随后摘下头盔,匍匐在李思齐面前。
“平章大仁大义,收留我等,未曾诛杀。我等亏欠平章甚多,便是这条命赔给平章,也是补偿不起。论理我等不该反叛平章,只是弟兄们打得太苦了,已经受不了了。我们也是没有办法。”
“事到如今,我们只有恳请大明,妥善对待平章,保全平章权位,优待平章家人,把一切都安排好,否则的话,他们要是对待平章不客气,我们,我们就跟他们玩命!”
李思齐听到这话,简直想笑,“你们说得好听,得到了大明的官,你们还不弃我而去?我若是没有了兵权,就是砧板上的肉,明军又岂会放过我?事到如今,你要拿我当三岁孩子耍弄吗?”
李武也是一时语塞,他却也不愿放弃,只是不停哀求,崔德也跟着劝说。
与此同时,貊高等人带着兵马,涌上了城头。
一时间几方人马,争吵成一团。
凑巧的是,冯国用的书信,这时候也送来了。
李思齐将书信接在手里,才看了几眼,就太阳穴突起,心中暴怒。
“好啊,他大明正是厉害!还想威胁我!我李思齐兵马十万,身后千里之地,皆归我有,背城一战,破釜沉舟,胜败之数,尚未可知!”
貊高立刻跟着怒吼道:“平章说得对,大丈夫岂可屈居人下!咱们拼了吧!”
李思齐咬了咬牙,又看了看李武和崔德等人。
他突然笑了,“你们想回家,我也不是那种混蛋的东西。但是咱们必须把话说清楚了,明军打得什么算盘,谁也不知道。他想要让我投降,就必须拿出诚意。我也给冯国用一封信,如果敢过来,和我见面,对谈议和事宜。我就相信大明,如果没有,只是拿话骗我,我劝你们一声,也给我放聪明点!”
“明军能骗我,也能骗你们!你们想回家,估计也不会有好下场,不如跟我破釜沉舟,背城一战,或许更有活路!”
不愧是老贼头,李思齐这一手矛盾转移,玩得属实厉害。
李武、崔德,还有许多兵卒无言以对。他们也确实不知道大明的诚意如何,万一回到了家里,被人抓起来,砍了头,那可就是送人头上门了。
这帮人暂时安定下来,貊高等人却是大喜,“平章高见,冯国用必不敢过来,明军虚伪,不攻自破。”
李思齐并未多说什么,但却让人准备房舍,备下美酒佳肴,
如果冯国用能来,立刻请进来,双方要好好谈谈。
接连三天过去,李思齐几乎没有睡觉,眼睛熬得通红,整个人憔悴不堪。手下两伙人,泾渭分明,有人主张投降,有人喊打喊杀,针锋相对,几乎到了拔剑相向的地步。
终于,消息传来,是冯国用到了。
这位冯大都督只带着两个随从,一人手持红色旗号,迎风飞扬,一人捧着一面金牌,熠熠生辉。
“李平章,冯某按照约定而来,你有什么要谈的?”
李思齐得到消息,几乎是跑着冲上了城头,当他看到冯国用的时候,几乎是眼圈发红,相见恨晚。
“相距六百里,冯大都督如此快速赶来,当真是让在下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冯国用哈哈大笑,“李平章,为了赴约,我两天跑死了三匹好马!但我觉得很值,咱们见面,你有几万将士,有关中父老,我麾下也是几万雄兵,还有北伐大业。在这里我想说,人命比什么都重要,更何况大家伙原本是一家人,兵戎相见,互相残杀,实在是不值得啊!”
李思齐大受振动,连连道:“说的是,说得太对了。冯大都督,请进城吧!”
李思齐下去,打开城门,亲自迎接。
冯国用笑着跳下战马,龙行虎步,直入凤翔。
到底是武将,昼夜奔波,跑了好几百里,竟然还能神采奕奕。这要换成张希孟,估计早就趴下了。
不过令人惊异的是,李思齐对冯国用的态度,格外亲切,真的好像多年的老友一般。
“冯大都督,这边请!”
李思齐领着冯国用,要去密谈。
哪知道冯国用看了看两旁密匝匝的将士,突然停下脚步,笑着道:“李平章,咱们开诚布公,这次谈判,不是为了一个人的荣华富贵,而是为了这几万弟兄,没有个妥善的安排,我相信大家伙也不放心。而且大家多半也怕有什么暗箱操作,背后交易。咱们索性就把一切摆在台面上,好好谈个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