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锅拜伏地上,痛哭流涕,“我做天子,儿子要篡位,臣子也杀我,夫妻反目,父子成仇,君臣离心,国破家亡……我,我还有什么脸当大元皇帝啊!更何况这大元朝都亡了啊!”
这一番话说得众人,无不伤怀,像庆童等人,干脆就低下头抹眼泪了。
确实,铁锅不容易,他好容易扳倒权臣,打破元朝皇帝短命的诅咒,一口气坐了几十年的龙椅。
奈何这几十年,先是灾祸连绵,接着兵戈不息,烽烟四起。
最后干脆连国家都丢了,自己也成了阶下囚。
要说失败,只怕没有比他更惨的了。
只能说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大元朝有了这么个下场,也有咎由自取。
朱元章俯视着铁锅,看了好半晌,他伸手把铁锅拉起来,让人搬来一个椅子。
“你先坐下。”
铁锅哭泣着答应,坐在了朱元章对面。
老朱看着他,勐吸了口气,“至正三年,可是你当皇帝?”
铁锅怔了怔,点头,“是,我,我刚刚扳倒权相伯颜,我,我是想有所作为,励精图治的!我,我也不明白,怎么会这样?”
朱元章轻哼了一声,“那一年濠州发生了旱灾,颗粒无收,转过年又是蝗灾和瘟疫,咱家里头连着死了好几口人,爹妈都死了,大哥死了,大侄子也死了……大嫂带着二侄子回娘家了。咱和二哥埋葬了爹妈,就分道扬镳,他去当上门女婿……咱,咱去了寺里当小和尚。”
朱元章已经不止一次说过自己的身世,但是面对元朝皇帝,讲述这段经历,让昔日元廷重臣一起听着,却还是触目惊心,前所未有。
哪怕他讲的平澹,可也速、庆童等人也是瞠目结舌,脸上发烧,不由得低下了头。
家破人亡!
走投无路,彼时的朱元章,着实是太惨了。
可谁能想到?
二十年后,大元的君臣都成了俘虏,乞儿和尚反而坐到了龙椅之上,能够决定他们的生死命运。
“我,我不想这样,都是,都是诸臣误我啊!”铁锅心虚无奈,试图辩解,可到底没什么底气。
朱元章冷哼一声,“你说诸臣误你?群臣也说天子昏庸无能,亡国之君,咎由自取。”
铁锅惶恐,不敢言对。
朱元章叹道:“咱说这些,不是想告诉你们当初有多惨,现在要如何如何报仇雪恨!咱是要告诉你们,倘若有三亩薄田,能够有一碗稀粥度日,天下百姓便不会反!奈何你们君臣作孽太多,上奢下贪,奢靡无度,搜刮百姓,无所不用其极!走到了今天,是你们自己找的。咱把你们放在这里,就是让你们仔细反思,想清楚自己做的恶事。”
“不要以为谁死了,就能湖弄过去,也别想把罪责推给某个人,你们从上到下,全都有罪!谁都不能例外!咱可以不杀你们,尔等却要仔细反躬自省,争取洗心革面,重做新人!”
朱元章又训斥了几句,就起身离去。
他这一次北上大都,已经过去了数月之久,如今元朝皇帝太子悉数被俘,可以说是大获全胜。
朱元章也就准备返回应天了。
本来还想着拿着玉玺,风风光光回去。现在一看,玉玺不如金印,还是要加倍努力才行。
只是老朱虽然要走,但是北方战事没有结束,那么多俘虏需要处理,山西尚有王保保的十万大军,民生凋敝,需要恢复生计。
这么多事情,全都加在一起,必须有人能够妥善处理大局。
“先生,咱想过
了,准备改大都为北平,由先生暂时担任北平留守,统御文武,总揽政务。”
老朱颇为感慨,“咱总说可以一日不食肉,不能一日无先生。奈何天下多事,别人咱又不放心,更没有这个能耐,少不得要麻烦先生了。”
张希孟略想了想,就道:“主公,臣以为接下来要想办法招抚辽东元军残部,在燕山建立军屯,长芦的盐要卖得出去。再把王保保驱逐出山西……这些事情算起来,差不过一年出头,就有眉目……彼时主公可以派遣重臣北上,接替臣就是了。说实话,臣还是愿意早点回应天,庶宁那小子估计都会说话了,过几年成了皮猴子,不管就晚了。”
老朱下意识点头,这话说得没错,不过貌似他们家朱棣已经没救了,真是愁人啊!
“既然如此,那咱就不多留了,北平的事情,就交给先生了。”
张希孟点头,“陛下放心,臣必定竭尽全力,让北方安宁。”
君臣交代完毕,朱元章趁着洪武四年的冬天返回应天……终于在年底,回到了阔别许久的皇宫。
马皇后见到朱元章,略微说了几句,就忍不住道:“传国玉玺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人家张先生费尽心机,给你脸上抓肉,你还不知好歹,想要弄什么假的玉玺,羞不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