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为什么会这样?“
“以太呢?以太在哪里?!”
“上帝啊,求你向我显明你的恩典,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你是一个一个一个一个.......”
迈克尔逊干涉仪边上。
看着面前乱做一团的现场,徐云的心中忽然冒出了一股微妙的既视感:
此时此刻。
他身边的成像板仿佛像是一块刻着‘奠’字的碑文,上书‘以太’二字,左下角则刻着它的生卒年份:
公元前243—
至于这一位位站在成像板边浑身颤抖、甚至瘫倒在地嚎嚎大哭的各行业权威或者贵族......
便是那些在奠台前哭丧的送终人。
咦?
这似乎和此前艾维琳的衣着对上了欸.......
而就在徐云感叹之际。
具体他两个身位左右。
一位头发花白、原本正迷茫看着成像板的老者忽然勐地从地上站起。
只见他一个箭步来到徐云身边,双手抓住了徐云的衣领,绝望的对他喊道:
“是你,一定是你!一定是你对这套设备做了什么手脚,对不对?!”
看着这位带着浓重亚平宁半岛口音的老者,徐云任由他抓着自己的衣领,没有采取反制措施。
一来对方的年纪已然不小,轻易动手可能会伤害到对方。
二来则是他的名字叫做.......
阿莫迪欧·阿伏加德罗。
没错。
就是那个阿伏加德罗常数的阿伏加德罗。
这是一位在科学史上地位相当崇高的先辈,同时他也不是针对过艾维琳的压力老子。
从数学角度上来说,以太学说的支持者和压力老子其实是集合与子集的关系。
后者有95%隶属于前者,但前者却不一定是后者。
阿伏加德罗会出现在这里并非是想要给艾维琳施压,而是因为徐云当初协助法拉第计算出了电子的荷质比,这是一个对他堪称命门级别的发现。
于是呢。
这位分子大老便拖着有些行将就木的身子,不远千里兴冲冲的跑到剑桥大学来凑起了热闹。
结果谁想到。
这位倒霉蛋就和后世某个新闻里的大妈一样。
原先是下班路上听说了有火灾跑来凑热闹吃瓜,结果发现着火的是自家房子........
其实与阿伏加德罗类似的人现场也有不少。
例如早先就提及过。
小麦啊老汤啊他们都是以太学说的支持者,原本时间线中老汤还多次在重要场合试着抢救过以太学说。
某种程度上来说。
以太学说的根基甚至要超过了后世的相对论:
因为以太只是一个通俗易懂的模型,有些类似后世的暗物质,不涉及太多计算和专业知识。
而相对论真正理解学习起来嘛...就需要很高的数学基础了。
因此在现场出现阿伏加德罗这样的人并不稀奇。
视线再回归现实。
阿伏加德罗就这样紧紧抓着徐云的衣领,目光看似凶横,但徐云却从他的眼中看到了绝望甚至.......
一丝乞求。
他仿佛在期盼徐云能够松口,承认自己确实对干涉仪做了手脚。
奈何回应他的,只有徐云的一声轻叹:
“很抱歉,阿伏加德罗先生,我确实没有对干涉仪做过任何的改动。“
“这点....您应该也有答桉了。”
阿伏加德罗闻言嘴角嗫嚅了几下,忽然浑身一松,无力的松开了抓住徐云衣领的手。
原先伪装出来的、如同暴怒的狮子一般的气势,瞬间消失不见。
后世皆知阿伏加德罗是个化学大老,却鲜少有人清楚,阿伏加德罗在物理学上的造诣同样极高。
阿伏加德罗在1809年就被聘请为了维切利皇家学院的物理学教授,1820年更是成为了都灵大学的数学和物理学教授。
一直到去年才正式退休。
因此早在开口之前......
他其实就猜到了徐云的回答。
只是他的内心深处一直不敢、或者不愿相信罢了。
此时此刻。
站在徐云面前的,只有一个头发凌乱的颓废小老头。
看着颓然的阿伏加德罗,又看了眼不远处其他沮丧的大老。
徐云再次叹了口气。
这就是科学史的残酷。
人类科学史的每次重大变革,基本上都会推翻早先的大厦,接着在废墟上进行重建.......
后世看似光鲜亮丽的物理大厦,地底不知埋藏着多少凄凉和绝望的故事。
就在徐云和阿伏加德罗沉默无言之际,一旁又迎面走来了一位三十出头的中年男子。
此人的身形有些臃肿,脸颊两侧微微鼓起。
配合上一头短发,看上去为人相当方正。
不过与来人方正外表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他一开口便满是敌意的言语:
“娘希匹,罗峰是吧,我已经发现你这个实验的错漏之处了!”
看着面前这个信誓旦旦的男子,徐云不由嘴角一翘,也跟着笑了起来。
早先在迎接宾客的时候,徐云曾经和艾维琳待在树下,听那个富婆碎碎念每个压力老子或者压力小子的“罪行。”
这些来客数量很多,徐云其实只记得少数几位。
而面前的男子面相相当出众,有几分类似后世的方脸猴子,辨识度极高。
因此在艾维琳此前介绍诸多来宾的时候,徐云倒也记下了对方的身份。
这人叫做乔吉亚·特里,英国人,是个标准的压力小子。
根据艾维琳的碎碎念。
这货几乎每周六都要撰文抨击一下艾维琳的个人生活,跟后世玩游戏定时下周末副本似的.......
同时呢。
此人与多普勒和克劳修斯不同的是。
多普勒他们虽然是压力老子,但自身能力还是不低的。
一个发现了多普勒效应,是维也纳大学的第一任物理学教授。
另一个是热力学的奠基人之一,提出了熵的概念。
他们地位虽然远远不及小牛,但却也算是青史留名。
可乔吉亚·特里嘛......
他只是个报刊的编辑,连大学都没有读过,
他硬生生靠着自己的编辑身份,成为了副本团员之一,疯狂拿艾维琳来刷成就。
按照艾维琳所介绍的此人个性,对方应该不是找自己闲聊的吧?
果不其然。
来到徐云面前后。
乔吉亚·特里扬了扬手中垫着一块木板的演算纸,表情夸张的对徐云说道:
“罗峰,我已经找出你的实验漏洞了,你这个卑鄙的小人!”
随后他快步来到了干涉仪光臂边上,高举双手在空气中拍了几下手掌,大声对周围喊道:
“在场的各位先生们,全体目光请向我看齐,我宣布个事儿!”
“我,乔吉亚·特里,已经发现了罗峰这个实验的漏洞!”
“以太依旧是存在的,优势依旧在我!”
乔吉亚·特里的这番话在有些死寂的现场显得尤为清晰,瞬间传遍了空地。
听闻此言。
包括颓然的阿伏加德罗在内。
不少原本面露绝望的大老脸上,都再次出现了一丝希冀,一阵阵的议论声逐渐响起:
“上帝啊....有救世主出现了吗?”
“真的吗?有人找到实验的漏洞了?”
“现场这么多专家都没发现错漏所在,他真的可以吗?”
“他叫什么名字?”
“我不到啊.......”
看着一道道汇聚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乔吉亚·特里不由傲然的挺了挺胸。
待众人汇聚起来后,他指着干涉仪的光臂说道:
“大家可以看到,如果我们以任意的O点为圆点画一个圆,臂长OM1和OM2相互垂直并高精度等长,那么会出现一个什么图形呢?”
“答桉是一个等腰直角三角形。”
“因为地球是运动的,光从O运动到M2的时候,干涉仪的镜子M2已经运动到了返回的路径点A,从A再反射到路径点B,光线最终奔向接收器R。”
“所以呢,在OM2臂长的光实际上走的距离,正是OAB的等腰三角形的两个腰。”
“可如果在这个过程中,光被以太干扰了呢?”
“别忘了,既然光能够在成像板上形成干涉条纹,就说明它在这个实验中表现出的是波动性质。”
“通过平面光路可以算出,如果光被干扰,那么两条光臂实际上是无法垂直的。”
“那么如此一来,光臂长度虽然不变,但实际上的光程差就会缩短了。”
说完这些。
乔吉亚·特里一指徐云,冷哼一声:
“所以罗峰,你的实验存在有一个巨大的漏洞,那就是你忽略了以太通过对波的作用,使光程差受到了影响!”
说完乔吉亚·特里又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
“除非.....你能证明光在光臂运行的过程中展现了微粒态,接着又在成像板上变成了波动态.....哈!”
说完乔吉亚·特里便如同曹丞相附体,自顾自的大笑了起来。
看着身边一脸自嗨的乔吉亚·特里,徐云的表情有些......
微妙。
怎么说呢.......
这算是想睡觉的时候有人递来了套套?
乔吉亚·特里的分析解释起来其实很简单:
光有波粒两种性质,其中成像板这个最终环节出现的干涉条纹,代表着它在实验中展现出的是波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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波的传递需要介质,那么谁能保证不是以太这个介质对波进行了干扰呢?
以太干扰了波,那么垂直和平面光路就会受到影响,光臂夹角看似是90°,但实际上可能只有°了。
这种微小的误差以现有的科学技术无法测量,但在光速这种量级的计算中,却也确实会导致误差的出现。
这算是一个逻辑上的闭环,类似于......
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不过嘛......
与鸡蛋问题在宗教上可以用创世这个wài • guà解释一样。
乔吉亚·特里的这个问题,也有一个理论上存在的挂壁破局法:
只要先用数学去否定计算上的问题,然后证明光可以在一个实验中既展现出粒子性又展现出波动性就可以了。
也就是光在光臂上运行的时候是粒子,不会遇到以太的影响。
而在穿过分光镜打到成像板上的时候,又变成了波......
只是在乔吉亚·特里看来,这种情况绝不可能会发生,即便小牛复生都做不到这地步。
因此它注定是个徐云束手无策的问题。
想到这里。
徐云看向乔吉亚·特里的眼神顿时包含了......
感激和欣慰。
实话实说。
原本按照现在这种大老们哭丧成一团的局面持续下去,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才能顺利开启第三个实验来着......
大家都在哭都在绝望,多少人会愿意跟他去第三块空地呢?
若是第三块空地的实验没法开启,那么今晚的大戏就会缺个压轴的爽点了。
真·救世主。
当然了。
在此之前,还需要先从数学角度否定乔吉亚·特里的说法。
于是徐云想了想,转身对此时应该在高斯身边帮忙、但因为某个笨蛋作者失误而被迫拥有影分身、负责干涉仪校准的小麦说道:
“麦克斯韦同学,麻烦你帮我拿一块黑板过来,另外请汤姆逊先生把灯打开。”
小麦闻言点点头:
“明白。”
几分钟后。
小麦拖着一块黑板回到了徐云身边。
徐云和乔吉亚·特里周围则早已围起了一堆人,阿伏加德罗、多普勒等人赫然也在其中。
待黑板安置妥善后。
徐云看了眼乔吉亚·特里,拿起笔,在黑板上写下了几个词:
光源,成像板,镜子m1、镜子m2。
接着他在这几个词的下发画了一条横线,对周围道:
“各位先生,如你们所见,这四个词就是我们实验中的关键装置。”
“至于分光镜则由于未涉及数学计算所以不包括在内,这点应该没问题吧?”
包括乔吉亚·特里在内,所有人都点了点头。
这是最直观的信息,没人能够否定。
接着徐云顿了顿,又说道:
“至于我们所说的光臂,其实就是光源和镜子以及两者之间连线所构成的整体。”
“在任意时刻,光臂的长度是恒定的——或者说在任意时刻,光源和镜子之间的距离是定值。”
“这点也没问题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