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婕的话掷地有声,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味道。
昨夜与李钦载闲聊时,她还有过一丝希望,觉得若是两位堂弟算学果真天赋过人,那么夫君给他俩通融一下也不算为难,毕竟有真才实学在身,别人纵是追究起来,夫君也不心虚。
然而今日当面考核之后,崔婕彻底心凉了。
此刻她才明白,父亲崔林谦塞过来的两位族中子弟,根本没能力考取功名,他纯粹是为族中子弟求官。
如今的世家虽说被天子频频打压,但世家的势力仍在,而世家与皇室的关系很微妙,不纯粹是敌对,也不纯粹是互相利用。
太平年景,皇室与世家是休憩与共的关系,一荣俱荣,但私下里也免不了勾心斗角,阳奉阴违。
若是天下大乱,皇室凋敝,那么世家可就不客气了,江山社稷,能者居之,谁也不会傻乎乎地满腔忠勇保皇室。
当初隋末年间,各地民变四起,义军遍布天下,那时的世家跟隋炀帝客气过吗?还不是跟李渊联起手来,只用了一年多便将隋朝彻底推翻了。
直到现在,皇室与世家的关系仍很微妙,天子登基后推行的科考,也就成了皇室与世家之间的一种敌对的因素。
这样的前提条件下,崔林谦硬要李钦载给两个功名,显然是为了让青州崔家在朝堂里多布下两颗棋子,多安插一股势力。
崔婕满心不忿。
皇室与世家的明争暗斗,扯上我家夫君作甚?
连你的女婿都利用,还有没有人性了?
“走,跟我回去。”崔婕收起试卷便往外走。
一众学子急忙躬身相送,崔龄崔瑞忐忑不安地跟在堂姐身后。
有身孕的女人脾气本就比平常更暴烈,今日父亲用人情逼着夫君做不愿做的事,崔婕心中已很恼火了,哪里还管什么血脉亲缘。
领着两位堂弟从学堂回到别院,崔婕在两名老妇人的搀扶下走进后院,推开崔林谦的房门,进去后正要发火,却赫然发现李钦载和崔林谦相对而坐,翁婿二人正气氛融洽地聊天。
见崔婕进来,崔林谦的笑脸顿时有些沉了下来。
“嫁了人连家教都忘了么?敲门了吗?”
崔婕瘪了瘪小嘴,有点委屈地望向李钦载。
李钦载笑吟吟地接道:“嫁了人当然就是我李家的人,在我们李家,婕儿百无禁忌,她就是家里的主人,主人不管进哪间屋子都不需要敲门的。”
崔婕感动而甜蜜地看着李钦载一笑。
崔林谦一愣,随即苦笑道:“贤婿啊,虽说是老夫的女儿,你也不能太宠溺了,家里该有的规矩要立起来,我崔家的女儿自小学的礼仪教养,总不能嫁了人却变得粗鄙无礼,让人笑话。”
“婕儿把屋子点火烧了也无妨,我的女人爱干啥就干啥,谁敢笑话,我弄死他。”李钦载笑容不变道。
崔林谦一凛,他这才想起来,眼前这位贤婿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这些年他的事迹名震天下,虽未在朝堂上居职,但朝堂上却没人敢惹他。
崔婕不自觉地挽上了李钦载的胳膊,与他并肩而坐,嘟着小嘴道:“爹,崔龄崔瑞两人实在不适合……”
话没说完,李钦载突然打断了她的话,笑道:“婕儿,刚才我与丈人谈好了,科考之时,你那两位堂弟我会适当通融一下,无非两个功名嘛,举手之劳而已。”
崔林谦捋须欣慰地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