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局这种事,一旦开始后,事情的发展有时候是不由自主的,当情势失去控制,幕后黑手也不一定能挽回。
李钦载这位幕后黑手就是这样,倭国人嗨起来的时候,像一头脱了缰的驴,没人拽得动它。
事情办得有点出于意料,但总的来说,基本还是能拿捏住的。
武后显然不这么认为,你们玩爽了,烂摊子谁收拾?这件事终究还是要闹到朝堂上,被刘仁轨那些清流当面直谏下不了台的人,还是李治。
“新罗使臣被武侯拿进了万年县大牢,说是有伤风化,人还在牢里关着呢,景初你说怎么办?朝廷是抓是放?”武后不满地道。
李钦载无辜地道:“臣以为,朝廷不妨装聋作哑再关他几天,也算给那些伤风败俗的异国猢狲们杀鸡儆猴了。”
武后气笑了:“继续关下去,诸国使臣如何看我大唐?”
“新罗国失臣礼,所有人都知道新罗使臣竟敢行贿我大唐朝臣,都等着看天子如何处置,结果新罗使臣果然被关进了大牢,而他的罪名却跟行贿朝臣无关,陛下,皇后,不得不说,这种处置其实很妙。”
武后挑眉:“妙在何处?”
“妙在不管是揣着明白,还是揣着糊涂的人,看到的结果都一样,朝野内外没人在意新罗使臣的罪名是什么,他们只看到新罗使臣被关起来了,大唐维护了律法尊严,大唐的君臣也保住了体面。”
李钦载笑了笑,道:“相反的是,新罗国在我大唐颜面尽丧,若是因行贿朝臣被拿问,好歹也算是功败垂成,输也输得悲壮,然而新罗使臣被拿问的罪名却是伤风败俗……”
“消息传到新罗,国主只怕是恶心到家了,偏偏还不得不遣使向天子赔罪,行贿的事无法拿到台面上说,新罗国主赔罪的缘由也只能是本国人伤风败俗……”
李钦载坏笑着朝李治眨眨眼:“陛下,解气不?”
李治哈哈大笑:“解气,这个闷亏朕要让新罗国主记一辈子,还要让史官将此事记入史册,让新罗国人世世代代都知道,他们的祖先在大唐有过一段如此不光彩的经历。”
见李治大感满意,武后也不敢跟他唱反调,娇俏地白了他一眼:“陛下越来越没正形儿了。”
李治笑过之后,突然问道:“朕刚才听出点儿意思了,景初,你对新罗国似乎亦有敌意,为何?”
李钦载不卑不亢地道:“非我族类,其心必异。臣对新罗有没有敌意无关紧要,臣只是希望陛下对所有的异国都应该保持清醒和警惕。”
李治神情严肃起来:“景初何出此言?”
李钦载沉默片刻,才道:“陛下知臣秉性,臣一心只想隐于山野混吃等死,这辈子没滋长过野心,对朝政国事向来也是能避则避,鲜有妄议……”
“但今日,臣为大唐社稷计,为江山百年经略计,臣不得不当面直谏陛下。”
李治含笑道:“你尽管说,朕洗耳恭听。”
李钦载缓缓道:“臣请陛下,万不可弃百济,不仅如此,新罗也必须在大唐的掌控之中,将来王师灭高句丽后,整个半岛都应该纳入大唐的版图。”
李治和武后吃了一惊,李治沉下脸道:“景初,这话可不敢乱说,高句丽与百济倒也罢了,但新罗自贞观年开始,历代国主皆对大唐忠心耿耿,若师出无名而伐之,天下人岂不对朕寒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