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到那祯,武荣顿时一副不敢相信的表情,他虽然见过很多次,但对方那种漫不经心的气质,都不敢和对方说太多话。
就像米珈一样,在武荣看来,都是属于他要小心翼翼的类型。
看到武荣这表情,几人忙问那祯是谁?邹艳霞如愿以偿的成功摆脱了纠缠。
买票、进寺庙,跪拜、卜卦、叩谢、烧纸烧香,这就一上午过去了。
正事办完,米珈又开始了她的爱好,拿着单反相机拾掇照相,单照、合照,她给众人拍的不亦乐乎。
后面她说,想和每个人单独照一张合照。这让众人一下子想起了她要出国的事情,于是一一应允。
武荣和她照,总是紧张,两边肩膀高低不平;眼睛甲着,一只大一只小。
纠正了好多次不对,于海怒了,大喊:“这么紧张,她还能吃了你不成?”
林义几人又是捧腹大乐,米珈倒是依然自如,挂着微笑,一身素白,气质如兰。
于海和米珈照相就截然相反,怎么搞怪怎么来。比如吐舌头,剪刀手,拉嘴巴,蹲马桶,踢腿。米珈也没嫌弃,笑呵呵的一一配合。
轮到林义和她了,于海一个劲地叫:“你们是同学,是战友,站那么开干吗?中间的缝隙留着养鱼啊!”
林义笑骂着说:“她是你们两个的青春,我能不避嫌吗。”
说归说,两人还是肩膀挨着,按于大师的要求完成了拼图。
林义和大长腿也合照了,默契的熟烙,让米珈赞叹:“你们站一起是最和谐的画面。”
不过她说完就连忙你对李伊莱“道歉”说:“你们也照一张和谐的。”
不过李伊莱拒绝了,按她的原话:本姑娘现在正当年,不想回味过去。
接着还笑着对林义说:“等我老了,你也是我记忆里的篇章。”
林义笑着点头说,大家都是记忆里的篇章。
对着石盘大乌龟,邹艳霞拿出佩戴的铜钱轻声问:“我可不可以磨一下?”
香客都说:卦和佩戴物到大乌龟上磨一下,就会灵验。
林义围着它转了一圈说:“你轻一点,别用力。”
于海提议去祝融峰,瞬间得到了三女的支持,留着林义和武荣愣在原地。
“话说我们昨晚才睡了四个小时,不困吗?”林义不是很想去,主要是冬天的祝融峰可不是一星半点的冷。
而他是最怕热和冷的了。
“我、我不困啊,感、感觉能爬珠穆朗玛峰。”武荣的及时拆台,顿时让几人爆笑不堪。
虽然意见得到统一,但是众人商定明早再一起爬,就有足够的时间到上面逗留。
不再想吃魔芋片和油豆腐了,还愿完的众人,全无顾忌,就连一碗鱼粉,哨子都能吃出花。
有样学样,跟着其他人买了保暖军大衣,第二天一大清早就出发。
林义提议坐车上去。
米珈说要走路,说再来这里指不定是什么时候了。“不再经年”的感情牌,让几个要坐车的人顿时改了主意。
路很长,很陡,还很弯;一路艰辛地爬到半山腰,路边的植被都挂满了冰条,开始发冷了,于是纷纷穿上军大衣。
路边的美景的让李伊莱很昂扬,突然兴致大发,提议每人说一句所见所闻所感,组成上下联。
指着挂满冰的树,李伊莱说她先来:“冰凌枝。”
众人还在等她下面的杰作,但她却说:已经完了。
几人一阵白眼,外加声讨和不满。
邹艳霞指着林间的雾接道:“压雾凇。”
米珈很自觉:“天地之大景色如诗画。”
于海大声拍马屁说好,末了指着能见度才十来米的石子路,延续一句:“封了山。”
武荣看着众人头发结霜,期期艾艾地抢着吐了三个字:“白了头。”
轮到林义时,他才发现被坑了,很明显他要对米珈的九个字,在众人的催促里,挤了好久的牙膏:“恍惚之间你是我所有。”
邹艳霞和李伊莱当场就笑着蹲到了地上,几人纷纷指责,说这是什么狗屎。
倒是米珈说,蛮有意境的。
于是路上写了一行字:
冰凌枝,压雾凇,天地之大景色如诗画。
封了山,白了头,恍惚之间你是我所有。
于海爱搞怪,于是众人都伸个鞋子搭在边上拍了张合照。
紧赶慢赶,也没赶上日出,有些遗憾。
山顶有个屹立的大石头,上面有王震的题词:“秀冠五岳”。
武荣几人说:要不是名人所言,这四个字也太过平凡了。
林义觉得这话在理,但也矛盾。
如果同样的事情让大家来完成,估计也就是燕子三抄水,鸟过天无痕。罢了,罢了,因为我们不是名人。
在上头强行逗留了番,几女都说山顶还没山路美,虎头蛇尾,有点索然无味,遂快速下山。
下山的路蜿蜒盘旋,陡峭无比,好几次林义都感觉和死神擦肩而过一样,但那开车的女司机,神色至始至终镇定自如。
于是有人问她,开了多少年了。人家回答,十多年了。
回了邵市,一路奔波的众人都觉得身上有些腻味,饭都没一起吃,就各自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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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寒假还有时间,林义带着刀疤去了趟江城郊区的一个公墓。
“你先在这等我,。”
到了公墓外面,林义看见里边有人,心一下就安稳了,同时也不想让刀疤知道自己去祭奠谁。
刀疤说了声“好”,立即就停在了原地,把手里的一束花给他。
按照记忆里的的位置,林义越是靠近一分,心就越忐忑,没来由的。
要不是看到不远处有一大家子人在祭拜,林义说不定会胆怯了。看来人的想法和行动,总是差了那么一些。
小小地爬了几步路,果然看到了那块墓碑,和上面的黑白照,以及里面藏着的乐观的笑。
正面站着,直愣愣地看了会,才把手里的花放下去,接着又从背包里摸摸索索地拿出一副象棋,摩挲了会也是放了下去。
来之前总是想来看看,来了后突然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他不知道有没有多时空世界,也不知道有没有天堂,但此刻希望有,希望她在那边一样快快乐乐的。
“粉墨情崖舞韵,云海漫步,半笺追忆一醉方休。相悦两不厌,红尘缘深浅,欢乐今宵,酒不醉人人自醉。”
这是她那笔记本扉页上的寄语,背下来后至今难忘,轻声念叨了一番。
又默默站了会,才道了声别离。
~~
没在江城逗留,马不停蹄地赶回了潇湘省城。
先是挨个去步步高超市微服私访。却发现苏温不在,询问才得知,苏温的孩子又进了急诊室。
何慧告诉他,小孩体温达到了度,而且居高不下,有惊厥和脱水症状,同时还伴有少量出血的现象…
小孩得白血病使得她的自身免疫力大大降低,经常感冒发烧是可以预见的。
但林义也没想到对方会被送进急救室,而且还出血了。
说起孩子,想到苏温,就想到超市的未来。
看来赵树生得早点出来主持大局才行,林义想了想,不过还是决定先不说,观察段时间再看。
赶到湘雅附二时,孩子已经回到了病房,苏温和孔教授在守着她,粉嘟嘟地小嘴巴张开,正吧唧吧唧地喝着糖水罐头。
逗了她几句,林义问苏温,配对骨髓还没有找到吗?
苏温黯然地说,她已经争取了很多次了,但都和一一不匹配。
突然孔教授在一边插嘴:“医生说,再生一胎可能匹配率更高,而且同一个母亲的血缘,术后的排斥性也会大大降低。”
对于孔教授的话,苏温置若罔闻,左耳进右耳出,眼睛盯着女儿有些出神,时不时还用手绢帮一一擦擦嘴角溢出来的罐头汤汁。
苏温没搭话,林义也没按照孔教授的意思去劝,在里面如坐针毡的呆了会,才找了个上厕所的机会,他就打算开溜。
哧溜一阵,拉好裤链,洗个手,林义一出厕所门就顿住了,上个厕所都被人堵了。
笑容有些艰难:“孔教授,您找我有事?”
“林义是吧。”
“对啊,合着相处一年多,您不知道我名字?”
听对方这话,林义无言以对,和她见过也不下三十次了吧,而且每次都不只是单单照面,时间最长的一次,谈天说地的半个小时总有。
“知道,知道,你是这两年唯一不嫌弃我唠叨的人…”孔教授啰啰嗦嗦。
又唠叨了,林义只能耐着性子听,时不时还顺毛驴搭一句腔。
末了,只见她人一镇,说:“我在家经常听女儿提起你,说你是个好领导,有才华、开明、有容量。说起你的时候,她偶尔还会笑,这是我两年来不曾见的。”
“……”林义不说话,坐等对方烟雾弹后面的獠牙。
“你觉得苏温怎么样?”蓦地,孔教授转了个弯。
“您指哪方面?”林义有点迷糊。
“各方面。”
看着今天与以往完全不一样的孔教授,林义悠悠地道:“各方面都很好,您到底什么事啊?”
孔教授突然近一步,低声说:“我请求你帮个忙。”
林义大惊,连忙退一步猛摇手:“孔教授您抬爱了,我还没成家呢,你们找其他人吧。”
看到林义激烈地抗拒,孔教授愣了下,然后围着他转了半圈,打量一番才低声说:“你帮我劝劝她,她这里一根筋。”
说着,孔教授用手指了指脑袋,意思是说苏温对爱情愚忠。
林义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还以为对方抓瞎了,见谁逮谁呢。
“那也不成。”林义连忙又拒绝。
看到林义再次拒绝,孔教授沉默着,良久才唉叹一声:“我也是老糊涂了,要不是为了不绝后,搁以前我也拉不下这脸。”
“绝后不至于,您不要杞人忧天。”林义有些郁闷。这些成了精的老家伙真难缠。
孔教授又沉默了一阵,才喃喃道:“女儿经常对着已故的女婿遗像发呆,怕是有了死志。”
这下林义不好接了,干脆装聋作哑不说话,继续听着对方地自言自语。
孔教授说,自己丈夫是个清高的人,以至于苏温从小耳濡目染也受了影响。她说女儿知心朋友不多,仅有的几个都还是同性。
多次骨髓配对失败后,医生建议再生一胎的这个主意,瞬间让心如死灰的孔教授活过来了。
最初想的是只要能救活孙女就行,但察觉到女儿萌生的死志后,她更想挽救女儿。
“女儿孙女不一样重要么?”林义插了句。
对此,孔教授也没反驳。
而是理性地分析:她说自己查过很多资料,知道白血病是血癌,一种绝症,治好一次也就多活几年,按现在的医学水平,治标不治本。
正因为如此,政府的计划生育政策里有规定,第一胎是白血病的,可以申请生第二胎。
“你说,一个必死之人和一个有着广大前途的人,哪个更重要?”孔教授说这话的时候,脸上有点狰狞,也有点绝望。
林义一时觉得在理,一时又觉得不在理。
同时也明白,她这是绝望里生出来的希望。
有句话她没明说,但林义大概听懂了。如果苏温怀上第二胎,不管骨髓匹配不匹配,她的目的都达到了。不仅又有了孙子或孙女,而且女儿也不会为了第一个寻短见,毕竟世界上有牵挂,谁又舍得死?谁又放得下?
这招数虽然狠辣,但也是爱女心切,也是老人家艰难里的取舍。
“这么说,您给她找到如意的了?”重活一次,林义感觉自己越来越八卦了。
“这倒从来不缺。”在孔教授心里,自己女儿这身材样貌、学历气质、知识谈吐哪一样都是顶个的好。
可惜,就是命差了点。
“您怕不是找错人了,我比她还小了呢,这个不好劝。”
“你是她的领导,我看得出你们在价值观和人生观上高度一致,很谈得来。你知道吗,我女儿已经差不多自闭两年了,一般人的话没用,我需要你帮帮我。”孔教授很认真的请求。
“还是不成。”想起苏温那性格,林义顿时打了退堂鼓,说着,也不和对方纠缠了,直接走人。
看着林义的背影消失,过道里的孔教授紧绷着泪,过后摇摇头叹了口气,然后又开始思索女儿身边还有哪些合得来的朋友。
看着女儿安稳的睡了,苏温起身探了探额头,接着摸了摸自己的。但最后还是不放心,拿出儿童体温计小心翼翼的放在她口里。
几分钟后,看到体温正常的数值,苏温才松了口气。
来到过道里,看着老母亲靠着墙壁唉声叹气,苏温也是无奈:“您不用做这些无用功了”
“我要是能生,我还会求你吗,我还会舍得这张老脸吗!”突兀地,孔教授凶了一句。
看到女儿擒着眼泪,孔教授心如刀绞,顿了顿语气又软了下来,“咱家就三了,你也是有文化的,应该明事理。你那么拼命工作,还不就是想挣钱治病么,我们出发点相同,你为什么不能接受?
从小到大,我没逼过你,没求过你,没说过你一句重话,事事顺你。但这事你得好好考虑,不论是借个种也好,谈一段感情也好,我只想救孙女。”
看着苏温依然不说话,不表态。
孔教授走的时候有些颓废,“算妈求你了,一一要是走了,我们还活个什么劲。”
看着离去的背影又萎靡了几分,听着这个“求”字,想起她这段时间没脸没皮的病急乱投医,苏温双手颤抖,泪如雨下。
几天后,医生检查一遍小女孩,说暂时没大事了,可以出院了。只是嘱咐注意保暖,注意饮食,定期来检查。
晚上,检查了遍女儿的被子,也帮母亲盖好脚头,苏温才轻轻地熄灯退了出来。
按照睡觉前的习惯,看了会金融方面的书,突然母亲这段时间唠叨的话在耳边不停地嗡嗡嗡。
看不进了,想起了女儿的音容样貌,又想起了过世的丈夫,偏过头拿起床头的相框,里面是两人花丛中的合影,灿烂的笑容里,恩爱有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