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王府也在城东,这一次萧玉峋没有骑马,而是让人套了一辆车往荣王府而去。
车内并不像闺阁那般精致,只铺了厚厚的垫子,坐上去软软的,中间摆了一架桃木案几。许是有些疲累,萧玉峋自上了车后,便一手靠在案几上,像是睡着了。
孟昀含坐在另一侧,虽与之隔着一些距离,可毕竟是男女共乘,又是那样一个狭小的空间,还是有些不自在。只能撩起帘子,看着外面的情形。
比起昨日夜里,这京都又是另一番景象,沿街的卖货郎担着各种物件,不时叫卖,还有各色食铺、酒楼、杂货铺、药铺的店子,一眼望过去,涵盖了衣食住行,俨然一副欣欣向荣的峥嵘景象。
约摸走了一刻钟的功夫,萧玉峋依旧未见醒转的迹象,孟昀含用余光悄悄打量了他一眼,见着他身上穿了一件灰色襕衫,横襕处是一条银色的蛟龙纹样。
看这模样,是从宫里出来后连衣裳都还未换,便去寻她来这荣王府了。
也不知道这荣王府的要紧之人是怎样的一个人,让萧玉峋这般着紧。
穿过繁华的西平街,车驾入了一条坊街,这里房子都十分气派,各府邸间自隔着恰到好处的距离。马车就停在了一处四铺飞檐,碧瓦粉墙的宅子处。
大约是先前就有人过来递了拜帖,这会儿,萧玉峋的车驾刚落定,便有小厮等在那处了。见着萧玉峋,先是恭敬地行了礼,便带着人入了前厅。
萧玉峋这边刚落座,就有侍婢奉了茶来,不出半炷香的功夫,就见着一位着褐色圆领长袖直衫,绣着银色蛟龙纹样底,身后跟着三五个奴仆的人匆匆而来。
看着这身服饰,孟昀含大概知道了其人的来历,忙的站端正了些。
人刚一进屋,萧玉峋便站起来先向其行了礼,“荣郡王。”
荣郡王一脸的忧心之状,见着了萧玉峋就像是见着了救命的稻草般,一把握住萧玉峋的手,“贤侄啊,允之他——”说着就是一声叹息。
萧玉峋脸色立刻便沉了下来。
孟昀含站在萧玉峋身侧不远,虽然觉得此时的气氛有些太过沉肃,可该行的礼数还是不能不遵,于是忙向荣郡王福了礼,“民女孟昀含,见过荣郡王。”
听着这般声音,那荣郡王才稍得了神,侧过头来看她,见着眼前是个年纪并不大的女子,脸上淌过一丝疑问,又看向萧玉峋,“这是?”
萧玉峋抬手指着孟昀含,“她是我先前给你提到的那位仵作,如今允之这般情况,先让她过去瞧瞧再说。”
荣郡王面上由疑虑转为诧异,“贤侄说的那个懂许多毒物的人就是她?”
“嗯。”萧玉峋语言不多,但却透出一种不容置疑的语气。
说起来,这位荣郡王并不得要职,不过是个闲职在身而已,虽然论爵位他是在萧玉峋之上,但实际上,他的职位并没有萧玉峋高。
加上萧玉峋平日的为人做派,此时这般坚定的语气,倒让荣郡王不得不好生打量起眼前这小姑娘来了。
孟昀含被看得有些发慌,“王爷,民女也不敢肯定能有什么助益,但一定会竭尽全力的。”
荣郡王听着尽力这话,眼神又是一顿,叹了口气,“你们随本王来吧。”
荣王府十分阔大,虽不像御宁侯府修葺那般精致,但屋宇却十分高大。四边皆是红粉泥墙,两下雕栏玉砌,亭榭树木相得益彰,倒把这荣王府衬托得雄丽之外又多了分俊秀。
从中庭往前,不过百步便入了一处园子,进得园子内,可见极其宏敞,东西、南北皆有数十尺的距离。可这样宽阔的园子内,那空气里弥漫的药味却显得十分浓烈,可见是常年用药才形成的。
入了堂屋,门推开之时,那药味更加浓烈,走到里屋便见到几个侍婢正端着刚用完的药往外来。孟昀含小心地打量着起屋子来,屋子陈设简单,以白色的床幔罩着的一张大床最为醒目,床幔气若游丝般地随风轻轻地摆动着,看不见里面的人。
萧玉峋见着这般,忙地快步走到床榻处,“允之——”
听见声音,那床幔里悠悠地伸出一只手来,雪白,骨瘦如柴。
然后床幔被一旁的侍婢慢慢撩开来,几个婆子忙地又从屋外多拿了几个炭火盆进来。
不到晚秋的天儿,竟这般怕冷起来?
萧玉峋扶起床榻上的人,又往其背后垫了厚厚的孺子,待人坐直,又往他身上挪了挪那锦被,孟昀含这才看清床上的人。
那是一张极瘦弱、极苍白的脸,眼睛有些深凹下去,眼睑周围呈现出一圈淡淡的青色。由于太过瘦弱,能隐隐见得其牙梗微露,颧骨更是高高突起,身上的衣衫与其说那是衣衫还不如说那是斗篷,罩在身上,宽宽大大,十分不称。
想来这就是那位小公爷了。
萧玉峋冲孟昀含招招手,“允之,这是孟昀含,我特意找你替你看病的。”
孟昀含忙上前福礼,“小公爷。”
其实这般凑近了看,孟昀含觉得他五官单拿出来看,其实还是清秀好看的,只是被这病折磨地不成样子才看不出原来的样子了。
宁景行看看孟昀含,又看看萧玉峋,“正德,我这病也就这般了,何必,何必还要再看?”
只不过两三句话,宁景行却说得气喘吁吁。
许是来自天生的见不得别人不好,孟昀含心下有种说不出的难过,若是没有病,他这般年纪应该也能策马驰骋,自由自在,不知道是多少女子心中的如意郎君吧?如今却只能圈缩在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