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走到棚子下,似乎跟影虫说些什么。
影虫指向了风雪中,有些看不清楚的高塔,俞星城点了点头。
影虫捉住了俞星城的手腕,下一秒,二人一同消失在棚子下。
戈湛抬起头来朝北侧望去,天边似乎传来了隐隐的咆哮声,引得不少人抬手朝北张望。影虫过了一会儿,才蹲着出现在棚子的阴影中,肖潼连忙提裙上前:“你把她送去了哪儿。”
影虫带上手套,哑着嗓音道:“很远,我们跳了,好几次。虎丘塔。靠近,赤蛟。妖群,中心。”
俞星城站在虎丘塔塔顶,紧紧攀着塔尖,差点滑下来。这里似乎已经是风雪的圈外,可以看到黑灰色的厚重云层与时隐时现的月亮,俞星城刚踏上磨刀石准备飞行,就听到了不远处的一声咆哮。
那声音几乎要穿透耳膜,她深吸一口气,也不知是冷,还是威压带来的恐惧,她深衣下的小腿微微发抖。
俞星城努力镇定下来,就要往咆哮声的方向而去。
赤蛟周身似乎显现出淡淡红光,它巨尾一甩竟直冲入云层,紧接着,就看到一条黑蛟紧跟它,飞身而起。
只是那黑蛟周身,竟多处皮肉外翻的可怖伤口,黑红色的血从它尾巴淌下去,背鳍断裂,甚至连一只爪子都被穿了个血洞,它双目中却金光大盛——
俞星城心里揪紧,那飞入云层的赤蛟忽然手持一柄白玉剑,那白玉剑并不像剑,而是像鹿角、树杈般,有着几支分叉,俞星城总觉得有些眼熟。
赤蛟忽然将白玉剑挥动,荡开了一片黑云,月色大亮,丝丝云雾如圆环般围绕着,纱雾般的月光像是映照着古老石壁上神话的壁画般,映照着两只凌空的蛟。
炽寰盯着赤蛟手中的白玉剑,哑着嗓子嘲讽笑道:“呸,你除了抄什么也不会了是吗?倭国百姓还知道师从中原,另加改造,而你呢?真以为自己离登神化龙只剩一步了?”
赤蛟傲然而立,另一只爪抚摸着白玉剑,黑色鬃毛迎风飞舞:“你是离神最近的人,不论是无能还是软弱,你都放弃了跃入龙门的机会,又有什么资格来阻止我。是你我相约一同,向天发难,向神抵抗,而你如今却成了已经死去的神的走狗吗?”
作者有话要说:俞星城:小朋友受欺负,家长上阵了。炽寰在空中吃吃的笑了,他抬起一只爪子,竟混不在意般,摘掉自己身躯上一块挂着的烂肉。
风吹过,俞星城站在磨刀石上,静静地看着这二人的对峙。
炽寰身上黑雾缭绕,从一只身长几十米的巨蛟,化作了一个赤|裸着的小少年,黑色的长发披散,身上几乎被血染透,他却笑了:“可我至少曾接近过神,你呢?你只敢在她魂消魄散十余年后,隐隐约约的确认了她的消亡,而后谋划出这样连遮羞布都没有的计划。以血液与灵力控制着那些倭国的妖,在无人能开口的傀儡堆里,自称妖皇。她,不是我能夺位的,也更不是你这样的三流货色可以议论的。”
赤蛟显然被他说的难堪且愤怒,火光缭绕,它亦是化作人形,俞星城便瞧见了一红发青年现身,只是他四肢显露出了皮包骨般的瘦弱,双眼阴郁,五官似乎曾经美过,此刻却瘦的两颊凹陷,面色晦暗。眉心是黑色的火焰图腾,额顶有黑色的角,如恶鬼之角向后撇去,但却只有一只,而另一只被人掰断。
赤蛟轻笑了:“你有什么资格说这些呢,你双眼中的金色,是她给你神识上的枷锁。你的两只角,被她亲手削去了啊。难道你也管头上那粉色的玩意儿,叫做角吗?”
炽寰曾说起赤蛟的角被他掰断时,一副很洋洋得意的模样。俞星城大概猜得到,对蛟来说,能够化出角,或许是他们身份的象征。而炽寰的角是粉色的……并不是因为天生长得可爱小巧,而是因为他的角曾经被人割断。
而难道赤蛟口中的那个人。
就是她?
炽寰抚摸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化成人形后,那里只不过是微微凸起,还没有钻破皮肤。
炽寰垂下眼睫:“确实,如你所说,我极其恨过。但从另一方面来说,我确实成了神。她将我带在了身边,她让我参与了作为神可能需要知道的一切,所以我更有资格说。神可从来不是你想的那种东西。她到底是掌控着人命运的存在,还是说她是人的奴隶、工具?而你也要拼死拼活,来当这个工具?”
赤蛟周身忽然暴涨几分焰火光芒,红色指甲缓缓伸长,他仰天大笑:“是因为她无能!旧世的神中最晚诞生的一位,活到如今的最后一位,也是最羸弱的一位。她早在近三千年前,就在牧野之战中退让于人,成了人供奉起来的象征,成了无名、无庙、无祭祀的象征物!甚至她容许这我们曾奔走玩耍过的中原大地上,遍布祆教的火炬、佛教的铜钟、摩尼与回教的灯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