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皱眉:“今天是什么妖放孔明灯的日子么?”
吏员也挠了挠头:“应该不是吧。不过因为天灯容易走水,所以一般不是节日,都不许放的啊……”
正想着,外头有几个吏员急急忙忙的跑来跑去,紧接着那位曾在倭妖作乱时打过照面的苏州知事,手持几张黄纸,跑了过来,看见俞星城,连忙叫道:“俞司使,快看这个!外头似乎有白莲教在街头舞狮、放天灯,还有人敲锣打鼓的扔这个!撒的街市上到处都是!”
俞星城一愣,连忙接过那黄纸单子,第一张上头写着:“神功现世仙附身,剿灭洋鬼靠白莲。拆毁铁路烧轮船,传道一统靖江山。”
第二张的第二句不太一样,改成了“剖鬼心肠挖蓝眼,英法德俄尽消然。”
苏州知事急道:“这事儿就是白莲犯的啊!白莲教一直仇视洋人,听说之前放火烧教堂,也跟他们有关。这后头写着一统靖江山——这是要造反啊!这消息一旦传到皇上那儿,那真的要圣颜震怒啊!”
司狱大人听到了知事的叫喊,也从内堂连忙走了出来:“什么?让我看看!”
俞星城捏着这几张黄纸,递给了司狱大人,而后思索着坐在了回廊下的太师椅上。
司狱更是惊得脸色都变了:“这两张纸,一张是要反万国博览会,另一张却是要反朝廷,反杂府了?!这什么意思!”
知事和司狱都觉得大事不妙,看向俞星城。俞星城却倚着扶手坐着沉思,她今日休沐,穿着半臂高领褙子和马面裙,戴着珍珠耳坠,瞧着像个外头游街玩乐的民女似的,但却是在场中官位最高,最能顶事的——
苏州知事虽然曾听过一些传闻,说此女与小燕王有些渊源,升迁似乎由小燕王与之前回京汇报的客公公一同授意。但不管别人怎么议论,他可是见过此女在南钦天监中被问询时,反客为主,逼的南厂仙官方寸大乱。
俞星城坐在那儿仰头看着孔明灯,忽然伸手道:“司狱大人,再给我看一看那黄纸。”
黄纸是铅字印的,而在这两行标语之上,还印着一个六片原型花瓣的标记:“这不是白莲教的标识吧?”
司狱凑过去看:“准确来说,这应该是一个叫焚香教的教派的标识。”
俞星城:“之前应天府有白莲教作乱的时候,我没见过任何人身上有过这个标识。这不是个大教派吧。”
知事道:“确实不算是个大教派。好像是浙江乌程的一支,宣传洋人会带“末劫”来临,自言能剪纸为兵,焚香请神。”
俞星城点头:“我倒觉得这事儿是白莲教往自己身上揽了。开膛手杀洋人一案,根本不是他们这群农户、流匪能办的事儿,他们只是为了给自己增加威望,好吸引教众。”
司狱急了:“您怎么就这么能断定,白莲教仇视洋人,以前他们可真的杀过洋人!”
俞星城:“以前?白莲教盛行这么多年,杀过几个洋人?真是杀了,按以前,岂不是早就四处吹嘘,说什么鸟枪大炮打不过他们的咒语巫术。更何况,明明开膛手已经横行了快两个月了,白莲教却从来没露过头。到今天众目睽睽之下shā • rén,掩盖不住消息了,白莲教才冒出来往自己身上揽。”
更何况,她知道一些白莲教的事情,如果是应天府作乱的那帮人,这会儿皇帝又是让北厂来削弱南厂,又是要年后算账,他们最应该夹紧尾巴做人。
而这个焚香教,怕是另外的不懂事的小教派,急忙忙出来,跟某些极端组织似的,四处宣布负责。
真正白莲教背后的人,才是要骂娘了吧。
俞星城笑:“等我与裘大人共拟公文一封,将这两张传单夹入公文,送至京城,怕是内阁反倒要高兴了。连一统靖江山这话都说出来了,朝廷还有什么理由不派兵扫除镇压他们?更何况,我现在大概对凶手……有点数了。”
苏州知事道:“俞司使知道凶手是谁了?!”
俞星城把手中罗列的表格,递给他俩看:“那倒不至于。你瞧瞧这些被杀的洋人的国籍,能瞧出来什么端倪么?”
司狱点着细数:“奥、匈一共四人。英共十七人,包括仆从。然后是普鲁士人、西班牙人、沙俄人……还有这个法国女人。不过杀了这个法国女人的男子,我已经审过了,他承认自己是贪图美色想要□□此女并嫁祸给开膛凶手,所以应该不算。”
俞星城抚了一下裙摆:“也就是说,开膛手没杀过法国人。就这么说吧,开膛手杀的都是在大明颇有影响力的洋人,那怎么可能没有强大的法兰西的商人官员呢。或许两位大人有所不知,二三十年来,欧洲已经有过六次反法同盟。而这些被杀的洋人所出身的国家,全都是曾经参与过反法同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