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出来的是王公公,俞星城的位置已经比较靠近前排,大老远就能瞧见王公公对她眯眼笑。
果不其然,在群臣从两侧宫门朝六部退去的时候,王公公又带着个小跟班,等在了门下,他朝俞星城一拱手,俞星城也知道了,离开低声聊天的群臣队伍,朝他走过去。
王公公瞧她:“快两年不见了,俞大人出落得愈发挺拔了。估摸着燕王殿下也给您通风报信了,正是皇上要见你。”
俞星城笑:“两年不见,王公公怎么反倒显得更年轻了,这红光满面的,看来这两年是喜事不断。”
王公公:“托了俞大人的福。奴才领路,咱们边走边说。”
王公公倒还是待她亲切的:“到了隆宗门的时候,让老祖宗领您进去,今日宁祯长公主恰好也在。其实也没别的事儿,就是皇上想听您聊聊这一年多的事儿,燕王殿下说他再怎么讲,也比不上你的口才。”
他们走在夹道上,里头一墙之隔,就都是宫内女人的世界了。她走在这儿,忍不住想起了装太监的怯昧,忍不住道:“怎么没见客公公?”
王公公脸上有些惋惜:“客公公抱病有一小阵子了,听说病的挺厉害的。皇上让他回府休养了。”
俞星城啊了一声,她也不知道是怯昧真的病了,还是他不想再继续扮演太监了。她总觉得怯昧应该就在这京师之中,但也不知道他在做些什么。
进了隆庆门,王公公让她现在抱厦附近的隔间等着,俞星城透过窗户,瞧见内阁大员们走出来,为首有个老的都有些蹒跚的,应该就是吕涵吕阁老。可能此次小朝与战事有关,因为俞星城还看到了那位俞家堂伯,走在其中。
还有一位中年人,似乎跟温骁和温嘉序的容貌有几分相似,俞星城猜测他是温家如今的当家。
不过没人注意到她,她看着这群内阁大员走进夹道中,几个红衣太监才从门中走出来,三个大太监行礼之后往月华门去了,为首的头发花白的,就是俞星城见过的掌印太监孔元节。
他就像个寻常人家的老人似的,独自走到了隔间来,摘下通天冠,似乎没注意到俞星城,就跟王公公道:“王鸿,皇上让我去给续香,今日我伺候就是了,衣裳你给我拿来了吗?”
王公公忙不迭道:“干爹,东西都备好了,工部右侍郎俞大人也来了。”
俞星城起身行礼,孔元节转过身来,看向俞星城,行礼道:“俞大人,使不得。您来的正是时候,皇上今日心情正好,长公主也留在养心殿跟皇上聊天,皇上大笑了好几回呢。您也面上笑一笑,等我去换了衣裳,领您一同进去。”
俞星城点头,孔元节看起来面相福气,声音低柔,举手投足之间有几分文人气,当他换了一身深蓝色的简素布衣出来,反倒更不像个奴才,而像个洗手入庖厨的君子。他穿的确实太素旧,甚至还带了袖套,衫子到膝盖之下,白袜布鞋。
宫中众人却见惯了,王公公给孔元节周身熏了点檀,孔元节这才抬手请俞星城先走一步:“俞大人,走吧。”
作者有话要说:进宫面圣。俞星城随着孔元节跨过了门槛,无像的神龛前依旧垂着金色缠枝叶片的帘子,龛前的玉瓶中依旧插着刚摘的荷花,小太监端了沾着檀香粉的漆盘来,俞星城已经懂得,她手指蘸取一些,掸在肩上,而后又擦了擦嘴。
孔元节更讲究些,他又去神龛前深深一拜,才送俞星城往侧殿走。
养心殿本来不大,万历末年的战乱也毁过这里,一百多年前这儿重修扩建过,殿顶变得更高,殿间也变得更大。从两边镶金楠木的门扇之间的夹道穿过去,俞星城已然听见里间的笑声。
孔元节等到里头笑完了一阵子,才隔着门道:“皇上,工部右侍郎俞大人来了。”
皇帝似乎在里头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好一会儿才道:“进来进来。”
两边的太监推开门,孔元节提起衣摆走进去,俞星城也连忙跟上。殿内分成两部分,前头一小片空场,中间有着冰盆和几条长桌子,桌子上堆着一些折子。似乎是刚刚内阁议事的地方。
中间一座因灵力而在缓缓转动的地球仪,金色的“地球”外侧有一些缓缓转动的圆环,似乎是星星与太阳们,地球上还有成片的点翠,似乎在表现海洋的部分,俞星城察觉到非洲与美洲的地形不太准确,但对这个时代而言已经十分难得。几个太监如同没有脚步声的猫一样,将左右两侧长案抬了出去,又有一人提盖到冰鉴旁,那黄铜的厚重盖子,悄无生气的就合死了。
地球仪后方有个圆形木制叠涩须弥座台子,上头一把紫檀木盘腿宽椅,头顶选下来一整块深蓝色幡旗,上头绣有金线星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