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椿楼张了张嘴:“……我父亲去世之后,我被本家的堂叔接走了,我并不知道你回来找我了。你那时候甚至都没告诉我你的名字,我也不知道你是温家人,毕竟当时你母亲是匿了名字前来就医的。”
温嘉序低下头去,恶狠狠的擦了一下鼻子:“别跟我卖可怜,这改变不了你骗了我的事实。更何况,你也没有想过要来找我。”
杨椿楼有些哑口无言,她半晌道:“我没想过你会来找我。确实,你是个很好的玩伴。但我父亲死后,很多小时候的快乐,我都不愿意再回忆了,要不是上次见到你觉得眼熟,我或许都不会主动想起小时候的事情。对、对不起……”
温嘉序脸上神色渐渐收起来,他恢复了那副温家公子的淡淡模样:“是,对你而言,我只是个幼年玩伴。或许你永远不知道,我当时是以如何的状态去往杨府,你必定也不可能知道我十四岁时去找你,是因为我终于能够在温家立足,终于能够活的像个人了。抱歉,不像你如此……”他喉头动了动:“不像你依旧这样天真快乐,我已经变成一个刻薄的混蛋了。”
杨椿楼一下有些迷茫:“那、那你母亲呢?她现在身体还好吗?”
温嘉序似乎已经平静了下来,他抬手一礼:“谢谢令尊的医术,她之后无恙的活了很多年。只是三个月,她受惊过度,病故了。”
杨椿楼有些吃惊,温嘉序终于还是没上前一步去抓杨椿楼,而是后退一步,抬袖深深作揖,而后转头离开了。
俞星城看他走出回廊,穿过堂院中交谈的人群,径直朝正门而去。
杨椿楼张着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我、我不知道这些,我甚至也没想过他会来找我。星城,你跟他打过交道,他到底现在怎么样了?”
俞星城也说不准了。她还记得温嘉序的自尊、偏激与高傲,但结合温骁口中的那个温家,她无法确定是怎样的经历培养出他的性格。她以前甚至也觉得温嘉序是个典型的草菅人命的温家混蛋,却又时常觉得他还有些单纯……
俞星城摇头:“我说不上来,你应该亲自问问他。问问这些年到底都发生了什么。”
她说着,便走开了,留下杨椿楼在原地。杨椿楼急道:“可他要不说呢?他要是怎么都不理我呢?”
俞星城笑:“杨大小姐,你什么时候会遂别人的意了。”
待她走回屋内,隔着窗子,就瞧见杨椿楼呆呆的站了一会儿,拔腿朝外跑去。
俞星城并不知道后续发生了什么,她忙着准备给即将开学的士官学府备课。
虽然士官学府在大明已经吸引了太多人的目光,但所谓的开学,并没有殿试的规模,典礼只在国子监内举行。众多被皇帝指名前来授课的官员齐聚典礼,其中熟人不少,肖潼、温骁、裘百湖与俞敬唯都在。经人介绍,说是这些先生之中,温家几位gāo • guān都没能入选,反而是温骁这个犯事叛家的主前来,引起温家不少愤怒。
而肖潼是除了俞星城之外,另一位一人教授一门课的官员。
这些先生中,其实有很明显的一部分熟人,都是小燕王这一方面的支持者;俞星城能够大胆的猜想,另外那些她不熟悉的先生中,是否也有太子一派的支持者。
而俞星城也第一次近距离的见到了太子。他比小燕王更清瘦且不苟言笑,眼下有一小片青灰,眼神如古井,仪态典雅规正,举手投足之间的雍然与他眼神中的冷漠,使他像是刀鞘过于华丽的匕首。
相比之下,面上含笑,玩世不恭且显得有些没规矩的小燕王就像是他的反面。
俞星城也见到了传闻之中的江道之。
……这位典礼上最关键的祭酒大人,打扮的像个济公。一身灰黄色旧深衣,木簪束发,不知道说是清贫,还是仙风道骨。他长须断眉,眼神却年轻,倒是话似乎不少,与身边几位旧识的官员也不少有笑谈。
仿佛就只是某个山中高人被请来任教,丝毫不管周围人的猜测心惊。
典礼并不算太严肃,但对于跪拜孔圣,祭祖舞夏,一环环仍是不可或缺。只是谁也没有料到,皇帝竟然会一身寻常官服,在典礼之中,只带了身边几个内监,出现在了国子监。
他在舞乐声中忽然到来,打乱了整个典礼的流程,上头敲钟者还没反应过来,下头群臣与众学子便一并跪了下去,那敲击甬钟的乐仆才连忙抱钟止声,跟着跪下去。
众人既吃惊也不吃惊,毕竟崇奉皇帝是可以无视跪在泥地里的群臣,带兵冲到北方亲征的人,他随便出现在哪儿都不让人吃惊。但大家都纷纷露出惊喜且敬畏的目光,看着皇帝前来的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