怯昧:“你不支持他们?太子是打从心里认为,他们或许是大明走向强盛的路。”
俞星城:“这是否也是皇帝曾有的想法?”
怯昧不置可否。
俞星城:“这个问题我曾经与皇帝有过争论,若说太子代表了皇帝曾经最激进的想法,以及大明内部无法忽视的新权力,那燕王殿下既是保守派,也是皇帝的反思与认清现实。”
怯昧并拢着衣袖:“所以你自知是保守派?”
俞星城:“我不是不支持中原走向崭新的路,只是我觉得这个庞大的帝国就是一台老旧的蒸汽机车头,太重,太懒,惯性太大,还没到了逼到极点的时候,就无法从轨道上离开。时机不对也就罢了,我也认为太子没找对路。那些国家与大明属性截然不同,没人能给咱们引路。”
怯昧只看着雨,不说话了。
俞星城也并着袖子站在他旁边,她过了一会儿,轻声道:“更何况,灵根灵力到了现在,会不会成为阻碍人类的绊脚石呢?这种天然的不平等再被资源的不平等放大,是否会阻碍我们拥有更平等的时代呢?”
怯昧:“……这话她也曾说过。”
雷声响起来,俞星城没太听清楚,转头靠近:“你说什么?”
怯昧:“我正是因为牢牢记着这些话,所以才会到今日。”他转脸,看着俞星城,端详着她的模样,不再寻找旧人的踪迹,而崭新的看着她的脸:“你没有经历过圣主的痛苦,却说得出这番话,是很了不起的。不是只幻想着拥有比所有人都强大的神力,不是只希望成为人上人,而是反思能不能所有人都成为人……想到有与我一样的凡人也有这样的想法,我是很高兴的。”
俞星城看着他眼睛,那清癯且布满创伤的□□,拥有着清澈的目光,她心里被狠狠的撞了一下。
不是那种男女之间的吸引,而像是怯昧把她的灵魂撞出躯壳,让她浮空在另一个维度,去俯视自己。
俞星城舔舔嘴唇:“我也只是偶尔会这么想,我不过也是常年缠绕在大事小事里的普通俗人……”
怯昧拿起了伞,撑开伞面,道:“那就提点你这个普通俗人关注的事儿一句。皇上在是个能人之前,他是个好人。”
俞星城看向他,怯昧抬手,请她也走进雨中,她快走两步,钻到伞下,怯昧却岔开话题:“对了,现在上云神殿已然不能回去,或许会有些奇奇怪怪的人找到你,或许是还抱有希望,觉得你是圣主,你不要理就是了。如果造成了困扰,就让炽寰出来帮你挡一挡。”
俞星城刚要开口,就听到炽寰在她衣领里喊道:“老子忙着呢,你别想使唤我。”
怯昧笑了笑:“我也使唤不了你多久了。”
俞星城出宫乘坐上马车时,炽寰就急不可耐的钻出来。俞星城乘坐的马车车厢本就狭窄,他这么大一个人突然出现,弓在车内,撑着车壁,俞星城眼前就是他的脸,她吓得呼吸一顿:“你干什么呀!”
炽寰盯着他:“怯昧小儿跟你说几句话,你怎么就沉默这么久!连我叫你你都没听见。”
俞星城拽着他坐下,马车内就有两个对坐的小座位,俞星城坐的还算合适,炽寰就显得像是坐在儿童椅上了,他蜷着腿,胳膊肘撑在膝盖上,前倾着身子紧紧盯着她。
俞星城抬手想遮住他眼睛:“别这么盯着我——”
炽寰:“这事儿没什么难想明白的。怯昧的意思不就是说,如果大堰决堤这事儿不是天灾,而是人为的话,就会让皇帝极其不喜吗?”
俞星城:“我不是在想这个……我是在想,怯昧说他使唤不了你多久了是什么意思?”
炽寰撇了一下嘴角,说的直截了当:“他可能活不了多久了,这还不明显吗。上云神殿都回不去了,中原的神界要彻底坍塌了。上云神殿不单是圣主的居所,更是民间祭祀的不少大小神仙的所在地,他们自然也都流落回诞生民间了。”
作者有话要说:炽寰:某些人利用伟大的理想和孱弱的身体发起进攻了(自以为),不行,我也必须要用我脚踏实地的理想(每天吃饱)与性|感的胴|体(大概)发起总攻!“流落回民间?”俞星城想着:“我确实记得,很多城隍庙、小道观中,祭拜的一些不成体系的祖先与神仙,甚至是当地被人祭奠的名人,都会有几率化作神仙。”
车马颠簸,雨气微寒,炽寰坐的靠近她几分:“是,虽说大家都修仙修仙,但只有上云神殿知道,你道法再高强,灵力再充沛,死了也就只能滋养当地的灵脉几年,而被香火供奉、被一地信仰的凡人却能顺利成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