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后等我死去的时候,你也去赴死吗?
所以这隐地是因为你本就活的没劲了想要了结几千年大妖的生涯?
还是说你认定与我生活在一起就足够了,如果我作为凡人死去,你便也觉得没意思,所以才声称自己找到了隐地?
俞星城害怕这个答案太重。
她怕炽寰说出很不得了的话。
俞星城越想越慌。这个还幼稚的家伙,不是只赌气的说过几句不像样的“老子爱你”之类的胡话,却又不与她商量的做了这样大的决定。
难道他便是头一回开了窍,便认定了她?
俞星城听说过有些妖性情天真,又固执认人,但她从来没觉得炽寰也会是这样的性格。以至于现在,她不敢开口向炽寰确认。
若是炽寰真的说,认定了她,陪她过个几十年便同死,她真是要不知道露出什么样的表情——如果她说让他不要这样,他怕是只会生气伤心吧。
这责任一下子沉甸甸的压过来……她不知道该怎么说,却也觉得暖烘烘的。就像是一床厚重的棉被,就像是一个人睡着后将身体的全部重量依靠过来。
她既害怕,因为她从来不曾与人有过这样重的承诺,哪怕是对于小燕王的忠诚,对于官场的野心,她也偶尔有过“大不了就跑”的想法。
她也欢欣,因为从来没人与她有过这样强烈的直接的联系,要与她恨不得长再一起似的,不依不饶的纠缠。就像是在风雨急骤的大千世界骤然扎了根。
她转头想来,虽自认意志坚定如磐石,但这家伙就是个不经意间磐石缝隙里扎根的草籽,俞星城就放任不管,几年来,他便在这磐石的夹缝中郁郁葱葱,与她要浑然一体了。
炽寰拽了她垂在肩上的小辫一下:“想什么呢!我跟你说话你都不理我。”
俞星城抬起头来:“没想什么。”
俞星城瞧着他,总觉得这家伙一开窍便如此深沉,现在瞧他,总觉得这家伙看起来傻乐单纯的眼神里,好像都有一种……让她难以察觉的深情了。
她真是如今不敢与他对视了,匆匆往边上回廊走。
炽寰没那么多弯弯绕绕,他天天都满怀着新鲜甜蜜的热情,虽然不跟俞星城说,但总是盯着镜子里的她,低头走路的她,讲经授课的她,每时每刻都揣着自豪欢喜,眼神直接热烈。
炽寰一时没跟上来,俞星城侧着脸站在那儿等他,两袖拢着,也不瞧他,只催促:“过来呀,我想起来有事儿要跟你说的。”
炽寰不好好走路的跑跳过来,在她旁边乱走。
俞星城拽住他胳膊,炽寰站稳了几分,她却没再撒手,一路这样握着他手臂往前走:“下次你要想往家里添什么物件……倒也不必再与我打招呼,那屋里毕竟你也住,自然你算半个主子。只是你也想想我的官身,不要放一些太富贵的东西……”
炽寰觉出来几分俞星城的温柔了,他有点惊讶,但只顾得上欢欣,脚步轻快起来,高兴都写在脸上。
俞星城听见他低笑,瞥眼看了他那傻乐的表情一眼,收回眼睛,却也忍不住弯起唇角,清了清嗓子:“咱们估计要在这府上住好多年,你愿意折腾便折腾。我没太多讲究,只要给我书桌别动就好。啊对了……马上要中秋了,你要请鸮远之类的妖前来赏月吃饭,当然也可以,毕竟这是你家。”
炽寰激动起来,伸开两只长手,一把抱住俞星城的肩膀:“你再说一遍呀!”
俞星城吓了一跳:“啊?我说马上要中秋了……”
炽寰:“不是不是!最后一句!”
俞星城被他拽的摇摆,却忍不住笑道:“说什么呀,这话我以前也不是没说过,这是你家!”
炽寰快要唱起歌来了:“不不不,你以前只说让我住下,可没说这是我家!”
俞星城一愣,她站在原地努力回想。
炽寰没注意到她的情绪,轻快蹦跶着往前走:“哈哈哈我要去跟他们说去!哎呀,你要是总对我这么好,我就要得意啦!”
俞星城觉得这话应该是自己说:“……我哪里有你说的那样对你好?”
炽寰转过身来,在花树环绕的回廊下,一边倒退着走,一边掰着手指:“我被怯昧抓的时候,你救我了,还成立了妖馆去收留我和那些旧部;跟赤蛟打架的时候,我差点死了,你也拼了命的救我了——我想出去看番邦海外,明明很麻烦你却带上我了;我非要睡床上,你生气却也最后同意了;每次我们一道出门,你带上我还总是怕我无聊,想着给我找点可以去玩的地方——”
俞星城忽然眼眶发酸。
她没有做的那么好。如果让她掰着手指细数,她亦是能细数一大堆炽寰对她的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