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星城打从开始为官,十天有八天都在加班,她也都习惯了,只是回去的马车上,她习惯性的看向两侧街道,却只觉得有些陌生。
因为雷暴而塌毁的寺庙和房屋,烧的黑漆漆的散在地上,一些受损的房屋依旧着急忙慌的挂上了白绫丧布。漫天飞舞的白色纸钱,旋转着落进了水洼里,只是那水洼全都是羽林与虎贲护卫留下的车辙与马蹄印的形状。
进了内街,一些曾经显赫的高门大户,红色的漆门被砸烂了耷拉在门口,里里外外堆满了箱子和杂物,还有大批清点抄家财产的羽林或东厂站在那儿。反倒是哀嚎哭叫的男男女女们,早就被拖走了,门口的道路上静悄悄的,光是他们蹬掉的鞋子香囊就掉了一地。
京师像是兵荒马乱之后的天明,高墙之内的门户像是口袋般被掏出来倒了个干净,但俞星城没觉得这一场抄家带来了天朗气清,反而是京师这密不透风的祖宗味,跟发霉了的衣柜似的,越来越重。
等到俞星城进了家门,才觉得松了口气,她拖着脚步往里走,肖潼她们还有很多杂务要忙,不像她被皇帝命令着回来歇一会儿在进宫。俞星城垂着头,进了主屋都没人迎接,她刚要抬头喊炽寰,就被眼前主屋里端坐的近百来号仙佛妖道的玩意儿,吓的倒退半步。
屋里简直就成了供奉一百零八弥勒的塑像寺殿,那众多容貌各异的大仙小仙们转过头,齐齐朝俞星城看来。
作者有话要说:俞星城:草,我家是和平饭店吗,什么牛鬼蛇神都来借住!俞星城靠住门柱,才瞧见炽寰正盘腿坐在主座的太师椅上,端着旁边鳄姐侍奉的热茶,像是个入定的佛祖。
俞星城一时都拿不准他是在装样,还是事态很棘手。
那百来号仙瞧过来,几乎只是看了她第一眼,忍不住就或骚动或站起来,一小半挤过来要与俞星城打招呼,有些人脸上是亲密,有些人脸上却是谄媚。有些看模样如同恶鬼猛兽的“仙”们,则嗤之以鼻,扫视着俞星城,掂量着她作为凡间官员有几斤几两。
俞星城有些不适,但她经历过很多目光的洗礼,还是站在原地,朝着各方淡淡一笑拱手作揖。炽寰穿着黑色阔腿的长裤和宽衣,披散着如水藻般的长发,朝她走过来,他脸上之前被傲云所伤的几道疤痕,这才稍稍消散,但脸上仍然有几道玫瑰色的红痕,他抬手抓住俞星城还在作揖的手,对两旁小仙们道:“能让你们进门,已经是我作为这府上半个主子做出的最大的让步了。别吓到她了,若是她不情愿,你们也别想着后头的事儿了。”
众仙看向俞星城,却发现炽寰之前口中描述的那个“特别牛逼”“但是很娇弱”“不过招惹她会很可怕”之类诸多矛盾的标签的凡人,却在此刻没有一点胆怯,面上神情静气安定,眼睛却打量着每一个人,似乎她已然揣测起他们的出身和身份。
有些年纪比较轻的小仙,反倒心惊肉跳起来。
他们本来就很少在人前露面,偶尔露面都会搞出张扬的排场,配上老神在在的表情和一些圣光特效,总能引起凡人的跪拜磕头。再加上圣主并不怎么管束在外的众仙,他们就长久期间有那么点飘,哪怕是仲尼或炽寰都说这位女官跟圣主有千丝万缕的联系,但他们也都没怎么当回事儿。
但当面遇见,俞星城眼神里写明了——她对圣主与众仙的关系,对整个大明的仙妖都有不少的了解,甚至像是从高处俯瞰他们,判断着他们每一个的出身、年代甚至是地位。
大部分仙没见过圣主,都被她扫过来的目光看的心里一凉。
在大明,由于常年来往的战争,王朝的更迭,好比那句“佛狸祠下一片神鸦社鼓”,人们的供奉往往随着朝代、战争与风气而变动,仙的寿命往往还不如一些大妖。孔圣仲尼算是最年长的一位大仙了,但年岁也无法与炽寰相比。当年炽寰他一条血路成为妖皇,四处玩妖界角斗场,搞得鸡飞狗跳各地众仙曾经想要聚集起来围攻炽寰,以众仙之力镇压他于长安,却被当时狂气肆意的炽寰一人单挑,集体挨打,众仙不得不搞绥靖那套。
本以为炽寰会蹬鼻子上脸,但他登上妖皇之位后,就全身心投入修炼的道路,眼里只有挑战圣主这条路,反倒给了众仙台阶下,妖与仙相安无事了不少年头。
这会儿炽寰将俞星城扶到正座上,不少仙虽然不认识俞星城也瞧不起凡人,却不能不给暴揍过他们的炽寰面子,只好也随着礼朝俞星城稽首。
俞星城看向靠近主座的仲尼:“我听说京师附近的修真者灵力都有衰退,再加上这莫名的雷暴……是圣主那边落入下风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