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多俞星城的熟人们,也都知道炽寰曾经帮过凡人多少忙,对他多了几分敬重。俞星城消失之后,炽寰竟然也多了几分稳重,或者说他本来这妖皇的位置也不是白来的,只是俞星城不在了,他少了可以撒娇胡闹的对象,少了给他兜底心安的人,他也不得不回到独自一人时的状态,尽量继承着俞星城的意志,让事情都能像她想看到的方向发展。
炽寰除了偶尔出去办事的时候,便在大报恩寺琉璃塔上搭了个小窝,他化作小蛇的时候反正也没多大,僧人们听说有庇护应天府的妖神驻留,也不上去打扰,甚至还会灭了最上层的灵灯,别打扰了他的安眠。
炽寰叼了许多东西来放在小窝这边。
俞星城大部分的物什都还留在京师的那个家里,这里也只有一些笔墨衣物怀表簪子。大部分的东西,他都给打包了,让杨椿楼拿回京师去了。只有一些笔墨书信,以及几根簪子留下来了。
他发现,没了俞星城的闲暇,有点不太能称之为闲暇了。
因为太无聊了。
他便会练练字,翻翻看俞星城平日会看些什么书,虽然常常没翻几下就书砸在脸上睡过去了。
他有时候也会在塔顶的可以俯瞰应天府的夹层里,盘着腿对着镜子,拿自己平日披散的长发,练梳头的技艺。常常给自己编了一头小辫,插着俞星城的簪子,就这么跑出去找别的妖办事了。
相较于许多人对俞星城惴惴的担忧,甚至有些悲观的认为,她其实就是死了。
炽寰则显得非常平静。除了给自己挪了个窝,让自己在某种意义上能离她更近,他就没太多的反应,好像是之前也没少等过,再等等也不打紧。也不是说守着寸步不离,偶尔去跟其他妖类吃吃喝喝,或者是去遥远的地方办事。
但留在应天府的裘百湖,跟炽寰还是会偶尔打照面,或是聚一聚,他瞧出来几分炽寰的端倪。
炽寰对裘百湖的询问没什么好气:“老子心态好着呢。”
裘百湖整了点盐水花生米,几条黄花鱼,喝着小酒,坐在矮饭桌前看着偶尔动筷的炽寰:“我没觉得你心态有多好。”
炽寰转过脸来,终于道:“我发现我虽然笃定的知道她会回来,但就是有时候忍不住生气,忍不住多想。甚至忍不住有点恨她。三年也不多,斤斤计较也不是老子的脾气,可是到了她的事儿,我心态就没法太平静。”
炽寰性格直接,他不会隐藏内心的想法,直截了当:“很多时候,我早上醒来觉得老子真的好可怜,她为什么这样对老子!到了晚上,不知道忽然想到什么以前的事儿了,又觉得,啊……她也特别不容易,她也是心里有我的。”
裘百湖噎住了。
他虽然觉得俞星城眼见着是想跟这条大黑蛟过日子,他想反对却也没立场,更找不出来更合适的。现在这是硬着头皮,想着俞星城不在,他也偶尔——就那么偶尔的关怀炽寰一次。
但没想到这一关怀,自己成了闺蜜了。
炽寰开始喋喋不休自己心里的徜徉与爱情了。
裘百湖这半个岳父,半个“闺蜜”,被这一脸狗粮糊的,真是连嘴里的花生米都不香了。
炽寰其实这些所谓的恨啊,不平衡啊,归根结底还是他实在是把俞星城放的位置太重。裘百湖听来,虽然为俞星城高兴,但这顿饭变成了——拱自家白菜的猪剖析心路历程,他内心还是有点微妙的。
裘百湖想了半天,还是把酒杯塞在炽寰手里:“喝点就不多想了。”
这酒杯一递,是完蛋草了。
炽寰喝了酒,那简直是东北菜市场的李白,表演驴打滚的成龙,开始在裘百湖这不大的院子里一边大嗓门高喊情诗,一边蹬腿打滚哀嚎。一会儿酒劲上来了,干脆化成原型,当个贴地黑旋风,气得裘百湖赶紧把宝贝花盆搬进屋里去,省的让他尾巴乱甩又给打碎了。
炽寰折腾到后半夜,开始上房顶了。
裘百湖躺在床上,听着炽寰在屋顶上哭号,尾巴乱拍瓦片,气得快把被子咬碎了,又想着自己现在打不过他,只能忍忍。
他只恨不得俞星城快点回来,他必然要告上一状,让俞星城教训教训炽寰。
只是想了一会儿,觉得自己被气的要死,还不如好吃好喝多活几年,万一等他九十岁俞星城才能回来呢。
一夜没睡好,裘百湖第二天醒来,看见院子里一片狼藉,一条人衣衫不整的躺在他家屋顶上酣睡,他真想拿扫帚把炽寰给打下来,但想到还是要带画眉遛园子的,便拿着吊杆把鸟笼摘下来,狠狠关上门出门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