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我还活着。”曲临烟说,“我曾告诉她,我会以命护她,她若不在了,我也不独活……可后来呢?她死了,我却还活着。”
话到此处,曲临烟忽然自嘲地笑了起来:“我就是个大骗子。”
天底下,谁又会原谅一个大骗子呢?
“曲临烟,你应是最熟悉小八的人,那年汧阳,你如此骗她,她依旧愿以命换你,如今,你怎就不信她对你的真心呢?”楚月白皱眉道,“只是因为她忘了你?”
楚月白说罢,转头望向神色复杂的曲临烟,道:“当年你已尽了全力,是我来晚了,这是你的难处,你为此自卑了那么久,理应比谁都更明白何为身不由己。既是如此,你就没有想过,她是否有自己的难处?有没有可能……她会忘记你,也是受人所迫?”
曲临烟不禁皱眉:“受人所迫……”
“又或者,她只是不想再成为你的负累。”楚月白说着,抬眼望向天边,未等曲临烟缓过神来,又继续说道,“当年你们望向彼此的眼神多坚定啊,才不像现在这样,诸多顾虑。真是奇怪,人为什么总在一无所有年少时才敢轻狂,而待到手中力量真能翻云覆雨时,却又变得畏手畏脚?”
楚月白语气淡淡的,曲临烟却似如梦初醒,用力握紧了拳头,似想努力抓住什么。
“不和你多说了。”楚月白起身拍了拍裙上的尘土,大声叹道,“魔尊大寿将近,我得回一趟魔族,你啊,别因为心里那点愧疚,就老往死胡同里钻,我可没法随时开导你。”
曲临烟不禁笑着摇了摇头,抬眼望了楚月白片刻,道:“谢谢。”
楚月白不由一愣,许久才回过神来。
三百年来,曲临烟没有对她说过一句谢谢。
她知道,不管她给曲临烟再多权势,再多自由,三百年前的那一日,她终究是来晚了。
非但如此,她还嘴上说着自己可以救傅小八,却又提出了一个于曲临烟而言几乎不可能达成的条件。
别说曲临烟了,就算换做自己,怕也忍不住在心底介怀吧?
如今寻回了那个人,这三百年来的芥蒂也终于解开了。
“客气什么?你是我曾经过命的朋友,小八也是。”楚月白说着,欣然一笑,“我走了,下次再来,希望能听到她对你换个称呼。”
曲临烟听了,也抱膝笑了起来:“换成什么?孽畜吗?”
“也不是不可以,怪有情调的。”楚月白说着,侧身躲过了曲临烟丢来的雪团,冲曲临烟摆了摆手,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