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叔阳更是小心翼翼,身边这位可是李老剑神哪。虽说当初李淳罡败给王仙芝,魏叔阳一气之下弃剑入山修道,但在他这一辈人眼中不管现在邓太阿如何厉害如何风光,都不如老一辈李剑神让他们心服口服。你邓太阿打赢了李剑神?打都没打过,何来剑神一说?!
李淳罡打了个哈欠,让徐凤年将刀身悬在一个固定高度上,没耐心道:“小子,你以手指弹刀身,试试看能否弹碎地板上的山核桃。”
徐凤年调整呼吸,眯眼伸指,清脆的叮一声,凝神旁观的魏叔阳便看到绣冬刀身弯出了一个弧度,可惜还差了地面上的山核桃一指距离。徐凤年并不气馁,手指在刀身上轻轻一掠,找准一点,一指弹去,绣冬瞬间弯弧如满月,叮一声,接着砰一下,将一颗山核桃瞬间砸碎,连同船板都敲出了一个印痕。
魏叔阳下意识想要抚须,猛然意识到有李老剑神在场,不敢造次,不过老道士对世子殿下这一手弹刀十分赞赏,别看绣冬刀身单薄,却不是谁都能随意弹出这韧劲的。
李老头儿单手托着腮帮,继续说道:“接下来争取压碎山核桃,但不能在地板上留下痕迹。”
徐凤年微微皱眉,没有急于弹指,而是在绣冬刀身上摩挲,在武当山上为了参悟《绿水亭甲子习剑录》的剑术精髓而去雕刻棋子,徐凤年受益匪浅,让他极早便有意识去掌控刀劲最根源的体内气机流转。击碎山核桃而不对船板造成影响,已经不是简单的在力道上增减的事情,这与剑道高人看似轻松刺出一剑却蕴藏无数繁琐剑招殊途同归,掠刀蓄劲,讲究何时何地炸裂,还要具体到炸开多少,是几斤几两,还是千钧万钧,都是头疼的深奥学问,徐凤年没有弹指,老头儿便始终托着腮帮,好整以暇,两指捏了一颗核桃丢到眼前,轻轻一吸,吸入嘴中,含混不清道:“小子,赶紧的,老夫没时间看你发呆。”
徐凤年泛起苦笑,收敛心神,屈指一弹,弧度依旧饱满,有一种玄妙的美感,核桃碎裂,但地板留下了细微的痕迹。
弹刀数次,皆是如此。
老剑神一脸不屑道:“《千剑草纲》白看了,你就这般听书的?浪费姜丫头的口水。”
徐凤年闭上眼睛,回想当初水珠成剑的一幕。
老头儿起身,拍拍屁股冷笑道:“哪天成了,再叠起两枚核桃,记得是去击碎下边的核桃,船板与上边的核桃都要完好无损。不过老夫估计以你小子的糟糕悟性,别说后者,就是现在这种小事,都悬。做不到,就甭去跟吕钱塘练刀了。”
徐凤年默不作声,苦思冥想,大概是老剑神觉得这家伙的样子实在太像吴家坐剑,越发没有好心情,头也不回地走入船舱。
魏叔阳轻轻离开船头,不让人打扰世子殿下。
枯坐至黄昏,再至月夜。
鱼幼薇深夜去给徐凤年披了一件衣衫。
徐凤年只是指了指满地碎裂的核桃,鱼幼薇立即再拿来一捧,堆放在他眼前。
清晨时分,老头儿睡眼惺忪地来到船头,瞧见徐凤年在学他托着腮帮发呆,走近一瞧,咦?这小子将绣冬换成了春雷?!而他眼前的地板上,叠放着足足三颗核桃?!
江上有数尾红色大鲤跃出水面。
这是大江大河里头常有的景象。
老剑神转身离开,走远了才喃喃自语道:“好小子,鲤鱼跳龙门了,这回走眼了。不过老夫倒要看你接下来十年能跳几次!”
两头幼夔蜷缩酣睡在徐凤年的脚下,憨态可掬,小家伙很好养活,随手丢进江中,它们自己就可以捕食江中鲤鲫,吃饱玩够,再伸出船桨,四爪如钩,很容易就能上船。
正准备起身的徐凤年抬头看到老剑神转身走回。
徐凤年的记性好,好到徐渭熊说他唯一的优点就是记得住东西,一目十行,几乎过目不忘。武当上任掌教王重楼的大黄庭口诀、骑牛的撰写出来的《参同契》、《绿水亭甲子习剑录》、玉柱心法七八本、杜思聪的《千剑草纲》、紫禁山庄的《杀鲸剑》、青羊宫的三本秘籍,听潮亭内这么多年爬上爬下,早就看得多了,可惜大多属于马虎扫过不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