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貂寺平地而起,去势跟王小屏小吠一剑如出一辙,岂是一般精壮骑卒可以抗衡,一脚踏下,就将一人一马拦腰斜斜踩断。
阵亡人马后边一骑来不及偏移方向,毫不犹豫就提矛一刺。韩貂寺根本不出手,径直前行。铁矛刚触韩貂寺之身即被弹飞,那挟带战马奔跑巨大冲势的铁骑,整匹战马直直撞在韩貂寺身上,就像一头撞在铜墙铁壁上,战马当即毙命,马术精湛的骑卒临死一搏,一拍马背跃起,一刀劈下。
不见韩貂寺如何动作,瞬间就将那悍不畏死的骑卒分尸。
无数块血块落地之前,韩貂寺已经继续前行。直线上的第三骑微微侧出,凭借直觉一刀劈向这名黑衣宦官的脑袋,才提刀,就给韩貂寺一手推在战马侧身,连人带马给横向悬空抛出,还殃及横面一骑,一起跌落在地。
若仅是这一横向敲丧钟,以两名骑卒的能耐不至于随马一同身死,可人猫之出手,何等狠辣,缠臂红丝一去一回,就是将两名骁勇骑卒当场五马分尸一般。
韩貂寺不给当先一线骑卒掉头回马枪的机会,且战且退,摆明是要以一己之力将一大拨骑卒斩尽杀绝的架势。
第二拨骑卒的视线之中,如铁丝滑切嫩豆腐,王麟重甲铁骑也好,卢崧轻骑也罢,都是如此脆弱。
王麟一个擦肩而过,一条胳膊就跟铜锤一起离开身躯。
若非紧急赶至的卢崧一矛挡下红丝,王麟就要步骑卒后尘,给撕裂肢体。
两名为首骑将侥幸存活下来,并肩而战,非但没有远离战场,反而继续靠向那尊春秋三大魔头之一的人猫。
任山雨一咬牙,握紧跟她玲珑身体严重不符的斧头,率先前行增援,身后北凉秘密豢养的扈从跟随娇柔女子一起兔起鹘落,飘向那一处血肉横飞的战场。
身陷全军必死之地,将军先死;将军死绝,校尉再死;校尉死光,才死士卒!
远处。
徐凤年蹲在地上,北凉刀被插在一旁,双手手心不堪入目,几乎见白骨。
徐凤年转头轻声问道:“一炷香,够了没?”
朱袍阴物点了点头。
徐凤年捧起一捧雪,将脸埋在雪中。
站起身后,兴许是察觉到血雪擦脸,越擦越脏,他抬起手臂用衣袖抹了抹。
然后抓起了那柄北凉刀。
韩貂寺如同光天化日之下的魑魅魍魉,来到一名剑客身后,一指划下,然后拇指中指叩指凭空一弹,就活生生剥下半张人皮,也不彻底杀死那剑客,脚步飘荡,任由剑客摇摇坠坠,嘶喊得撕心裂肺。人猫继续转移捕鼠,不远处负有箭囊的卢崧铁矛早已折断,目睹惨绝人寰的景象,不忍剑客受罪,从箭囊拈出一根羽箭,射死了那名生不如死的剑客,眼眶渗血的尸体直直向后倒去。
韩貂寺手臂红绳赤蛇剩下十之七八,伸长如鞭,一旦被它触及,仅仅丢胳膊断腿已经算是幸事,有几十名骑都是一扯之下,拦腰截断,身上甲胄完全如被刀割薄纸。
不知是不是这尊毁去一代江湖的魔头觉得不够爽利,一根长鞭分离数条长蛇,乱鞭砸下,韩貂寺圆心以外数丈,就是一座人间炼狱,根本没有人可以近身。
王麟断臂之后,自己咬牙包扎,丢出仅剩一锤,就给乱鞭搅烂,碎锤四处溅射如暴雨,直接就将韩貂寺周遭数名铁甲重骑击落,其中一块更是去而复还,若非王麟丢锤之后迅速抽刀格挡,也是被碎块穿胸命丧黄泉的下场,可即便挡下了,一击之威,仍是让王麟人仰马翻。卢崧适时策马而过,弯腰拉住王麟肩头,扶他上马,两骑成一骑。
携带劲弩的骑卒也是徒劳无功,几次战阵夹缝之间气势汹汹的巧妙攒射,仅如柳絮扰人不伤人,反倒是被韩貂寺以恐怖的鲸吞之势吸纳,看似被射成了一头刺猬,可转瞬之后就全部逆向射回,一圈战骑死绝,多数弩箭都是透体一人之后,去势犹然迅猛,战场之上出现一串串葫芦,被己方兵器所杀,让人倍感荒凉。
百万大军中取上将首级,一直被视为荒诞不经之谈,替天子守国门的西蜀剑皇做不到,亡国之前剑尽断的东越剑池老一辈剑道宗师也没有做到,可此时韩貂寺的的确确是在数拨骑军阵型中如入无人之境。
卢崧、王麟领兵治军已算是出类拔萃,可委实是没有当下千百人冲杀一人的经验,一时间也拿不出万全之策,只能是拿部卒一条条鲜活性命去拼掉那尊魔头的内力。好在有任山雨在内的武林高手穿插策应,韩貂寺杀得随意闲淡,可毕竟没有一战之下让两支骑军士气溃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