龙虎山,貌似中年的道人垂钓于深潭畔,紫竹鱼竿无钩无饵。
身前飘浮着一片青绿树叶。
道人赵黄巢偶尔凝目望向叶中游走不定的脉络,偶尔抬手掐指测算天机。一开始,大体都在框架之中。赵黄巢也就神态闲适,几次叶中脉络明暗转折,修孤隐的道人就算皱眉,但都不曾如何大惊失色。
直到树叶瞬间枯黄,并且沿着一条脉络截断。
赵黄巢怔怔无言,眼睁睁看着两截树叶飘零在幽绿深潭水面上,脸色苍白。
赵黄巢猛然抬起头,望向西北方位,怒道:“王老匹夫如此不济事!”
一道赤虹砸在深潭之中。
赵黄巢果断丢弃鱼竿,登山而掠,想着翻山而过,向北狂奔,赶往被他硬是在道教第一洞天福地之中养出一条恶龙的地肺山。
一座幽深不见底的潭水给那“远方客人”撞掉大半积水,好似龙虎山之中绽放了一朵巨大青莲。
赵黄巢踩着参天古木的树冠,如履平地,身体大幅度前倾,道袍迎风翻摇。
大真人乘风而行。
只是一股冰冷杀机笼罩住后背,心知不妙的赵黄巢双手十指掐诀,正要念出那一语成谶的“阵”字,就给背后那个至今都没有机会认清面目的怪物扯住了一条腿!
那个龙虎山访客冷笑道:“回去!”
结果赵黄巢的身体就被高高抡起,然后被其随手狠狠丢掷向那座水波动荡起伏的深潭。
道人根本来不及卸力,后背轰然砸入水中。
那访客铁了心要痛打落水狗,几乎与赵黄巢同时落在潭中,出现在道人身侧,五指如钩,一手死死按住道人的脑袋,往下一压!
一站一躺,一起破开潭水下坠。
眨眼之后赵黄巢的头颅和后背就一同撞在潭底一块突兀而出的青石上。
青石顿时粉碎!
那人微微抬臂,依旧抓住道人的头颅,又是往深潭一侧的石壁上迅猛一撞。
赵黄巢如同被钉子钉入石壁。
那人犹是不肯罢休,五指往后一缩,继而又是一送,如此反复不停,道人的头颅就如撞钟一般,一次一次撞在石壁上。
龙虎山响起不下百次沉闷骇人的撞钟声。
整座潭水喧沸翻滚,之后化作一阵白雾。
水落石出,潭空人现。
道人赵黄巢头骨跟脊梁尽碎,从头到尾,都没能说出口一个字,就死得不能再死。
在天师府眼皮子底下闹出如此大的动静,很快就有龙虎山真人陆续赶到,不过没有身着黄紫的贵人,率先赶至的三名道人都是不惑年数,对于老百姓心目中可以长生久视的道士而言,这个年龄的确不算老。三人跟白莲先生一样,皆是这座道教祖庭的外姓人,但是修为艰深,分别是章文汉、薛节气和陈全雍。在父子真人联袂飞升之后,天师府的威望无形中江河日下,这几位道人隐约有了撑起龙虎山半壁江山的迹象。
三人之中,又以陈全雍最后到达,就看到两位道友站在无名深潭远处,潭边蹲着一个世家子模样的年轻人,似乎在搓洗着血迹斑斑的衣衫。陈全雍在三人中学问最大,可是修为境界最低,更不敢造次,踩着先前被潭水浸透的潮湿地面,慢慢走到同山结茅十数载的薛节气身侧。后者轻声说道:“所猜不错,确是有前辈身死道消于此,贫道赶到之时,前辈试图一气化虹奔赴北边的地肺山,结果给那年轻人截下……”
陈全雍瞠目结舌,顾不得礼仪,打断相识已久的道友言语,动容问道:“据《祥福宝箓》所载,化虹飞升,比乘龙飞升低一阶,却要比骑鹤之流高明许多,就算那隐居前辈不是飞升,可要说拦阻去路,便是你我联手,也万万截不下。”
薛节气神情古怪,小心翼翼说道:“是一道黑虹,才起于深潭底部,拔起潭面数丈高度,就给那人赤手空拳硬生生撕扯了回去,几乎尽数搅烂,只剩下约莫寸宽尺长的黑虹,逃窜去了大雪坪。”
陈全雍眉头紧皱,黑虹,这可绝对称不上什么祥瑞,古书上多伴恶谶同出。
离着陈薛两人有些距离的章文汉终于开口问道:“贫道龙虎山章文汉,敢问可是凉王殿下?”
年轻人站起身,身上血污洗去大半,点了点头,笑问道:“赵凝神不在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