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外那个北人南相的少年就要安分守己许多,只是问道:“爷爷,上次你说咱们北凉军练枪不得其法,这是为何?”
高大少年嘿嘿笑道:“爷爷这是吹牛皮呢。咱们北凉军里可是有徐偃兵、韩崂山这两位‘枪仙’师弟的,哪里轮得到咱们爷爷说三道四。”
秀气少年怒气冲冲地道:“咱们爷爷怎么了?当初比王绣还厉害的那个吴金陵,刚练枪那会儿,还跟咱们爷爷讨教过握枪之术呢!”
高大少年做了个鬼脸:“天晓得是不是爷爷吹牛皮不打草稿。”
老人也不生气,大口喝酒,陷入了沉思,最后悠悠然回神,轻声感慨道:“不说当年整个北凉都算天赋最好的吴金陵,光是‘枪仙’王绣和徐偃兵、韩崂山三个师兄弟,论枪法造诣和枪术高低,爷爷年轻时候就比他们差了许多,以后差距也只有越来越大的份,这没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只不过你们要记得一件事,天底下不管什么兵器,都是给人用的,高手有高手的用法,普通习武之人又有普通人的练法。就说那吴金陵,九岁入武品,十二岁入二品,十七岁跻身金刚,枪在他手里,就跟被赋予神通一般,随便耍都能有一股子先天的灵性。即便如此,在他十四岁那年,还是遇上了一道门槛。爷爷正是在那个时候随口说了几句握枪心得,吴金陵便茅塞顿开,从头开始练枪。可惜啊,天妒英才。”
一直旁听的徐凤年微笑开口道:“吴金陵的夭折,也不见得全是天妒英才。练武一途,太过一帆风顺不是好事。江湖上有‘宿敌’一说,往往相互敌对的两人更能在武道境界上稳步攀升,不管速度如何,始终都在进阶,大概是因为有磨刀石。‘枪仙’王绣如果不是去了一趟北莽,也未必有日后的宗师成就。而且我也听人说过,在武学上,很忌讳宁为鸡头不做凤尾,无论练刀习剑还是练枪,到了一个境界后,都不谈什么天下剑术前三或者用刀第几人,都是直接奔着江湖第一人去的。要不然,王仙芝坐镇武帝城那一甲子里,也不会有那么多人去自取其辱。”
老人笑了笑,没有说什么。道理这东西,只要是习武世家,哪家长辈不是张口就来?在老人看来,那些徒有虚名的“名师”,一百个也比不上一个“明师”。再者,到了老人这个岁数,年少时有再多的雄心壮志,年复一年也早就给消磨殆尽,听到那些虚无缥缈的天下第一第二第几的,更是提不起兴致。不过老人出于礼节,还是面朝那个口气不小的年轻人,抬起手中酒碗,算是敬酒。那个年轻人也跟着举碗,各自一饮而尽。
高大少年是天不怕地不怕的初生牛犊性子,看到这个年纪不大的家伙竟然连吴金陵都听说过,一肚子疑惑,毕竟吴金陵虽然在他们家乡那边被提起的次数不比“枪仙”王绣少,可因为英年早逝,更是醉死街头这么个不光彩的死法,又隔了好几十年,在北凉其他地方都极少有人知晓这个名字。少年忍不住问道:“你咋知道的吴金陵?”
徐凤年笑道:“听朋友提起过。”
那个秀气少年兴许是刚才见到这家伙跟老板娘眉来眼去,十分厌恶,转过头望着驿路独自发呆。
徐凤年瞥了眼那三杆长短不一的白蜡木杆,突然随口说了一句:“老先生,两位晚辈,一位半年前就该换杆子了,更长三寸,另外一位当下就该增重六两。”
两个少年听得一头雾水,老人眼睛一亮,然后迅速黯然,实诚地道:“没钱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