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怀玺拍了拍自己肚子,笑道:“宋夫人,刘某人这肚子里就没几根弯弯肠子,有话就直说了。咱们开门见山,讲些敞亮话,至于说完之后,是打是杀,能否喝上于姑娘的酒,看老天爷的意思。我这趟来,自然是不缺诚意,否则也不会独身来此坐在这里喝茶。嗯,雪荷楼外当然有我带来的两百号兄弟,我也没想鬼鬼祟祟,都在明面上摆着,那些人谁都看得到。毕竟刘某人只是二品小宗师的本事,没那天大能耐一人挑翻了你们雪荷楼,别的不说,起码舍不得让府上那些女子守寡。”
宋夫人一笑置之。
刘怀玺举杯喝光了杯中茶,继续说道:“我刘怀玺的野心,不说宋夫人,雪莲城有点脑子的,都可以猜得到一二。刘将军府邸,嘿,刘某人当然是想当实打实的将军,只要谁给我朝廷承认的将军名号,让我当个天不管地不管而且实至名归的土皇帝,至于是北莽是离阳,是宋夫人身后的北凉大人物,还是西蜀异姓封王的白衣兵圣陈芝豹,或者是南疆的燕剌王,都无所谓!如果谁给我的价钱足够,刘某人也舍得雪莲城内用二十年攒下的这份家当,带着几千号兄弟去战场上走一遭。”
宋夫人微笑道:“到了山头林立的别家地盘,刘将军就不怕任人拿捏?几千人在雪莲城称王称霸是足够了,只要背井离乡进入军中,即便是兵力最少的西蜀道,恐怕刘将军再说话,就很难像现在这样大嗓门了。”
刘怀玺揉了揉下巴,爽朗笑道:“所以说待价而沽自抬身价是一回事,放亮眼招子,给自己找个好相处的婆家又是一回事,要不然刘某人也不会到今天还没能捞到将军的头衔。说实话,就住在夫人雪荷楼的黄春郁,只是多方招安势力的其中之一,除了西蜀道允诺了一个杂号将军的身份,以及独领三千兵马的兵权,南疆那边开价更高。龙宫有秘密使者答应刘某人,从三品的奋武将军,离阳朝廷的正号将军之一,更答应我只要到了南疆,当天就是一州将军的交椅,而且所有走出雪莲城的兄弟都不打散,不但如此,还给我额外添加六千人马。离阳赵家嘛,西蜀织造局也有人来过府上,就是小家子气了些,不说也罢。不过……”
宋夫人接过话头:“北蛮子的开价最高,一口气当上北莽的大将军肯定不可能,不过最少也是万夫长,说不定还答应你日后扫平北凉继而马踏中原后,让你当个封疆大吏,到时候军功足够了,封异姓王也指日可待。但是刘将军吃不准凉莽战事的胜负,怕北凉欺软怕硬,更怕北莽要让你当马前卒,去流州或是陵州送死。是不是?”
刘怀玺大笑道:“宋夫人洞若观火,我看去离阳当个兵部侍郎都绰绰有余了!”
刘怀玺突然放低声音,眯起眼,似乎想尽力隐藏锋芒:“据传清凉山有座梧桐院,女子翰林代替那年轻藩王批朱,宋夫人做那北凉的女学士,也不差。”
于清灵拎来两壶酒,是北凉的绿蚁酒,这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便是对北凉极为嫌恶的京城,绿蚁酒也是风靡一时,尤其是民间,辛辣味长的绿蚁酒很受欢迎,因为价廉物美,在离阳漕运体系中更是当之无愧的首选。于清灵在桌上摆下三只碗,倒满三碗后,酒香扑鼻。于清灵知道宋夫人虽然很少喝酒,但酒量之好,让人咋舌,饮酒如喝水,让两三个所谓的酒中豪杰喝趴下,轻而易举。宋夫人端起碗,一饮而尽,默不作声。
刘怀玺也是仰头一口气喝光那碗绿蚁酒,在伸手跟于清灵要酒的时候,望向宋夫人,自嘲道:“夫人,刘某人自认今天还算爽快,雪荷楼就不能也给一句爽快话?”
徐凤年终于开口道:“刘将军其实不太爽快。”
刘怀玺笑了,转头看着这个十多年来唯一能让宋夫人心甘情愿做陪衬绿叶的男人:“哦?公子此话怎讲?”
徐凤年与他对视,平淡道:“昨天在雪莲城东北小巷的两场架,头一场,刘将军死了一个堪当大任的螟蛉义子,后一场,刘将军亲自在远处高楼观战,虽然看不太真切,对我的身手吃不准深浅,深夜入城今晨出城的那两骑,想来也猜不出身份。但是我比那个中原剑客邵牧、比屋外的雪荷楼蒙离、比你刘将军要高出一些境界,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最重要的一点,你带着两百号府上最精锐的人马,气势汹汹赶来,抱着不战而屈人之兵的想法,之所以在我进屋之前,让你安插在雪荷楼的谍子捎话给他们按兵不动,是因为你刘怀玺临时获悉了我的真实身份。那个人忌惮我的修为,应该不敢开口说话,可能是用茶水在桌上写下了‘北凉王’,也可能是‘徐凤年’,对吗?”
宋夫人猛然抬头,怒视于清灵。
后者瞬间脸色苍白。
刘怀玺放下酒碗,双手撑在大腿上,然后站起身,弯腰抱拳道:“草民刘怀玺,拜见凉王!”
然后刘怀玺抬起头,咧嘴笑道:“要杀要剐,凉王随意!但是刘怀玺只求一事,不要怪罪于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