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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96章 徐凤年大闹礼部,钦天监严阵待敌(1)(1 / 2)

今日的太安城早朝,盛况空前。

永徽至祥符,朝会尤其是早朝,很大程度上就是离阳王朝政局形势的直观体现,其中参与朝会人数的多寡,往往是一种对某些中枢重臣的无形评价。例如陈芝豹和卢白颉先后赴京担任兵部尚书,上阴学宫大祭酒齐阳龙的出山,大将军顾剑棠的离京主政两辽,对宋家老夫子、阎震春的谥号决议,还有卢升象、唐铁霜许、拱三位地方名将的初次入京,少保陈望升任左散骑常侍,以及原户部尚书王雄贵和原礼部尚书元虢的“流放”外地、刑部侍郎韩林的高升外任、卢白颉的黯然离京等,早朝人数都有显著差别。

除了必须参加每日早朝的文武百官不去说,有朝会资格却不必参加的三种人:与国同姓的皇室宗亲,曾经有功于离阳获得世袭爵位的豪阀勋贵和皇帝开恩特许无须早朝的年迈公卿,他们早朝人数越多,自然就意味着某个官员地位的越发显赫。若是朝会官员略显稀疏,比如当时王雄贵和元虢的上朝辞别,还有那前不久前往北凉道担任副节度使的老将杨慎杏,就没有惊起丝毫波澜,几乎就完全没有宗室勋贵老臣这三种人的到会。

虽然是个昨夜骤然阴雨的糟糕天气,但今早的朝会,可谓群贤毕至。

秋雨绵绵,京城许多道路泥泞,对于某些要穿过小半座京城参与早朝的官员而言,若是搁在以往恐怕就要在马背上或是车厢内叫骂几句了,可今天几乎人人都兴致勃勃,毫无疲态。一些个早朝前有在车厢内点灯读书习惯的臣子,如今都心不在焉地翻动书页,时不时撩起车窗帘子查看地址,或是直接跟马夫开口询问还要多久到达。

门下省左散骑常侍陈望的宅子所在街道,街坊邻居都是离阳王朝一等一的勋贵王公,除了他的郡王老丈人,还有像燕国公高适之、淮阳侯宋道宁这些退居幕后多年的离阳大佬,他们的沉默,并不意味着他们丧失了影响朝政走向的话语权。

天未亮,这一大片府邸处处灯火辉煌,奴仆早已备好车驾,一位位身着紫黄的王侯公卿陆陆续续坐入马车。在这条车水马龙中,陈望的那架普通马车难免稍显寒酸,但是在一个转角处,前头那辆本该先行拐入大街的一位侯爷主动让人放缓速度,为陈大人的马车让路。陈望轻轻掀起侧帘,那位养尊处优故而年近五十依然没有老态的侯爷,看到陈大人跟自己点头致意的时候,笑着回礼,放下帘子后,捋着胡须,既有跟左散骑常侍打上些许交道的扬扬自得,心底也有唏嘘后悔。当年先帝从赵家宗室和公侯勋贵中拣选女子婚配给陈望,他有个孙女本来是有希望的,只是当时只想着跟一位权贵国公爷攀上亲家关系,如今回头再看,虽说得偿所愿把孙女送入了国公府,但是相较陈望这位货真价实的“乘龙”快婿,真是亏大了。

燕国公高适之和淮阳侯宋道宁是至交好友,奇怪的是门当户对的两家竟然没有任何亲上加亲的联姻,真说起来,燕国公晚年所生的高士廉、高士菁兄妹,放在太安城都是相当出彩的年轻子弟,而淮阳侯子女众多,又属于倒吃甘蔗节节甜,因此照理说即便不是嫡长子女,与高家兄妹年龄相当的那几位宋家男女,若是成亲也不算就是如何高攀了燕国公府。

今天燕国公和淮阳侯不但都要参与早朝,还共乘一辆马车。车厢宽敞,尚未入冬,国公爷高适之就让人添了只精巧小炉,焚香、取暖皆可,这是为了照顾早年染寒的好友宋道宁。

宋道宁眯眼打着盹儿,高适之轻轻弯腰,动作轻柔地挑了挑炉火。

宋道宁睡眠极浅,很快就睁开眼。

高适之看到宋道宁投来的视线,问道:“有话想说?”

宋道宁默不作声,眼角余光瞥了一眼他们和马夫之间的那张厚重帘子。

高适之又问道:“你家那位老马夫终于也自行请辞了?”

入秋便惧冷的宋道宁伸手拢了拢领子,轻轻嗯了一声。

高适之笑了:“既然如此,为何还不敢畅所欲言?”

宋道宁脸色淡漠:“经过这么多年,习惯了。”

作为患难兄弟的高适之心有戚戚然,轻声感叹道:“这么说来,还要感谢那个一刻不愿消停的年轻藩王,否则陛下就算有心撤走赵勾,也绝对没有这么快。”

宋道宁嗓音沙哑道:“一开始,我对先帝此举是有怨言的,这么多年下来,反而心安。说实话,以往偶尔出行,明知道有个先帝眼线盯着,其实也没什么不自在的。现在陛下撤走谍子,高兄,你觉得如何?”

高适之冷笑道:“宋老弟,我高适之又不是官场雏儿,当然是跟你如出一辙,不自在,很不自在。还不如双方其实心知肚明,只要不捅破窗户纸,就能相安无事。现在倒好,明面上走了个马夫,是不是府上就会暗中多个仆役婢女?”

一向在太安城以木讷寡言著称的宋道宁笑意玩味:“高兄,你是否因此便觉得陛下气量不如先帝?”

高适之皱眉道:“你不觉得?”

宋道宁摇头道:“陛下此举,在我看来,不是想要让咱俩为此感恩戴德,陛下不至于如此浅薄,无非是给了你我一道不需要宦官代劳的密旨罢了。你若是不谙深意,接下来的那场盛宴,就没有你的座椅了。”

国公爷顿时神情凝重起来,问道:“此话何解?”

宋道宁缓缓道:“自祥符元年起,京城官场风云变幻,让人目不暇接。诸多起伏,不是几个人的官场升迁那么简单。文官方面,以北地彭氏为首的士族开始迅猛崛起,以卢庾两氏领衔的江南士族突然崛起又突然沉寂,青党死灰复燃,翰林院从赵家瓮dú • lì出去,等于跟三省六部彻底撇清,新任翰林院学士是根正苗红的天子门生,出身普通士族,与张庐以及江南两辽两大世族都无太大关系。六座馆阁的设立,亦是从三省六部分权之举。武将这边,暂时不说老旧两朝藩王,就说最近几年在京城进出过的人物,之前的兵部侍郎许拱、唐铁霜,蓟州副将杨虎臣、韩芳,重返广陵道大权在握的宋笠,以中坚将军李长安为首获得提拔的七位京畿实权武将,还有刚刚入京的董工黄、田综和韦栋。”

高适之自嘲道:“宋老弟,你就打开天窗说亮话吧,你说这些我都晓得,陛下的大致意思也算马虎领会,你就只说你的真知灼见好了。我一个大老粗,兜圈子不在行。”

宋道宁轻声叹息道:“算了,对牛弹琴,还不如省点气力,毕竟这么多年没有参加过早朝,要是不小心站晕过去,就丢脸了。”

高适之抬起手挥了挥,笑骂道:“姓宋的,别以为自己是个侯爷,我就不敢揍你啊!”

宋道宁突然说了一些题外话:“让士廉、士菁不要和殷长庚走得太近……对了,还有如果士菁那丫头不是太反对,你不妨撮合一下她和赵右龄的幼子,年纪是差了几岁,可不都说女大三抱金砖?这些都是小事。”

高适之不客气道:“怎么老弟你也跟那些眼窝子浅的家伙一样了?殷茂春就算比赵右龄慢了一小步,但是三省六部三省六部,不说尚书令,也还有中书省、门下省两个,殷茂春和赵右龄一人一个茅坑,都不用抢什么……”

说到这里,高适之猛然停嘴。

宋道宁讥笑道:“怎么,总算想通了?知道两人之中注定有一个会输得很惨了?而且还是这个做了多年储相第一人的殷茂春?!”

高适之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小声问道:“那两家孩子结个屁的亲啊?!”

宋道宁淡然道:“别忘了,殷长庚与赵淳媛的婚事,是先帝的意思。殷赵两人顺水推舟,只是各自给对方后人留一条退路而已。”

国公爷啧啧道:“这帮读书人,弯弯肠子就是多!”

宋道宁轻轻感慨道:“文人心眼多,武人不服管,陛下登基以来,其实相当不容易,殊为不易的是陛下做得很好。”

高适之盯着这位无话不可深谈的好友,沉声问道:“你决定了?真要帮着陛下制衡各个文官党派和各方武将势力?”

宋道宁答非所问,深深呼吸了一口气,道:“虽然我们这帮各个姓氏的邻居这么多年来,给碧眼儿打压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是不能否认,有和没有碧眼儿坐镇的庙堂,天壤之别。既然碧眼儿走了,那我们不说为江山社稷考虑,好歹也要对得起那些每年都要去祭拜的祖辈牌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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