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怎么办?”
流氓六神无主,“秋山大佬,想想办法啊,要不是你吃饭这么慢,我们也不至于——”
“说这个有什么用。”伍子楠不客气地打断他,“先解决问题。”
在两人对话的时候,供餐员已经走到他们面前,他彬彬有礼,对他们露出灿烂笑容,八条嘴随之舞得虎虎生风,碎肉与腥臭粘液甩了四人满身。
“我们现在先站起来缓缓配餐员……有用吗?”谢泽宇咽咽喉咙,声音发抖,努力想办法,“或者调台呢,换、换个台的话,是不是那个女的就出不来了。”
“我觉得调台行。”伍子楠稳住声音,目光扫视周围,“我好像见过遥控器……”
四人面对面坐着,流氓与秋山坐左手,伍子楠和谢泽宇坐右手,按照这个坐法,第一个被吃的是秋山。
另外三人吓得面无人色,绞尽脑汁地在想办法,而即将要被吃掉的受害者本人,却若有所思地盯着电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众目睽睽之下,供餐员打了个饱嗝,呸出块犹带绿色粘液的头盖骨,骨头好巧不巧掉进秋山碗里,滴溜溜打转,像昭示秋山的结局——变成供餐员的盘中餐。
列车员为接下来的美食空出肠胃,八条嘴伸向秋山,眼见就要裹住秋山的脸。
谢泽宇不忍地扭开头,秋山救过他一命,他实在看不了秋山被吃。
秋山收回目光,对供餐员笑笑,忽然站起身,不退反进,不仅没往门外跑,反而上前一步,拉住了列车员的手。
供餐员愣在那里,嘴也定在空中,八只眼睛困惑地眨巴一下,他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
如果继续,秋山站起来是准备离席的意思,离席没有违反餐车的规则,他没有理由去吃他。
电视上,女人的尸体无声坐起,开心地看向摄像头,镜头随之拉近,腐烂的脸占据整个屏幕,黑白屏幕怪异地扭曲鼓起,女人像破壳的蛹,越是蠕动,把屏幕撑得越薄,直到刺啦一下,她从电视里探出头来,贪婪地看向秋山,吃吃笑着:“你爱我吗?”
她四肢着地,飞快地爬向秋山,蛆虫与烂肉掉了一地,尸液在身后拖出长长痕迹。
面对供餐员和觊觎自己的女人,秋山面色不改,忽然单膝跪下,深情凝望供餐员:“你不爱我了吗?”
列车员呆在原地,八条嘴颤抖一下,居然没甩开秋山的手。
这狗血剧情似乎吸引了女人的注意,女人停下爬行,双臂撑起身体,她盯着秋山和列车员,慢慢张大嘴巴,一小块舌头啪地掉在地上。
秋山觑着女人神色,心里定了定,作势擦泪:“我一直那么喜欢你,每次都只在你那里点餐,可你,你居然看上了验票的那位小姐,我知道她长得好看……”
秋山呜呜咽咽,演得好像真有那么回事儿似的,他和供餐员、列车员之间不得不说的三角恋。
所有人都被秋山这一出惊呆了,而伍子楠在短暂震惊后,余光扫过点餐柜台,居然真看到了遥控器。
伍子楠抿起嘴唇,戳戳谢泽宇,示意他看向柜台,又指指自己。
“你要去?”谢泽宇不可思议地悄声问。
“秋山在拖延时间,我们也不能坐以待毙。”
“可是——”
“不破坏规则,没问题的。”
伍子楠说做就做,顶着两个男人看神经病的目光,她动作很慢地起身,见两个怪物没理她,她顺着边缘小心翼翼走到柜台,伸手探向遥控器,心跳砰砰作响。
在谢泽宇面前吹得好听,实际她心里也没底,之前从未见过电视女,也就是说,没人知道她的规则是什么。
但她讨厌输给男人。
伍子楠咬牙,轻轻拿起遥控器,看向秋山,打算他一被袭击就转台。
在伍子楠偷遥控器的同时,秋山继续控诉负心汉:“但你明明说过!你要和我在一起的!”
供餐员八颗绿豆大的眼珠瞪得老大,八条嘴连连摆动像是拼命否认,欺负他说不出话,秋山继续抢白:“我为什么累死累活地下车,去经历那些,还不是为了咱们的未来!你、你现在却这样对我!”
秋山说不下去了,捂着脸痛哭出声。
他的哭声似乎刺激到了女人,女人定定听完,眼洞流出血泪,旋即嘶哑地尖叫出声,她一跃而起,飞快地扑向列车员与秋山。
伍子楠一激灵,反射性地摁下换台键。
电视上的黑白房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欢快的儿童节目,两个布偶人在粗糙的森林布景里跳舞,背景音乐断断续续,刺耳又诡异。
伍子楠咽了咽口水,面色更白,她不知道换台是好是坏,或许另一个频道的鬼更为恐怖,但现在,她不可能看着秋山去死。
女人停在空中,像被人按了暂停键,狰狞的表情定格在伤心欲绝的瞬间。
伍子楠的心落回肚子里,伸手抹去汗水,吁出口长气。
众人心里都松了口气,几人甚至面上露出笑容,唯有秋山面色大变,扭头冲伍子楠吼:“换回去!”
伍子楠一愣,仿佛响应秋山的话,女人大声嚎哭,身体好像被人拧干的毛巾,在令人头皮发麻的骨骼折断声里,她变形扭曲的身体陡然转向,暴怒的冲伍子楠扑去。
伍子楠惊叫着往后退去。
“换回去!不想死的话!”秋山语气更急。
“我知道!”伍子楠以更大的声音吼回去。
借着这一嗓子,她找到些勇气,女鬼转眼已冲到面前,恶臭血水溅上脸颊,伍子楠鼓足勇气盯着女鬼腐烂的眼洞,食指摁住返回按钮,也不知和谁较劲,她大喊出声,咬牙狠狠按下。
滴。
电视屏幕再切,回到那个昏暗黑白的腐臭房间,男人双手抱头,颓废地跪在床上背对屏幕,发出呻/吟似的哭泣。
女鬼一怔,和缓下来,摇摇欲坠的头颅在伍子楠与供餐员之间游移不定。
秋山:“你这个负心汉!”
“你要和她结婚吗?”女鬼阴森地盯着供餐员,“又要为了她丢下我吗?”
秋山无声退开,用眼神示意同伴起身。
“留下来陪我!爱我!”
女鬼凄厉的尖叫刮着耳膜,她抛下伍子楠,从背后紧紧抱住供餐员,双手绳索似的绞紧,像要把供餐员生生揉进怀里,怪物和怪物之间的拥抱令人胆寒,餐客也尖叫起来,踉踉跄跄想远离他们,仓促间剩饭被打翻在地。
餐盘碎裂的一瞬间,供餐员动了。
八条嘴极速伸长,把打翻饭菜的人打包塞进嘴里,那人只惨叫了一瞬,便被咀嚼声取代,骨头和血肉嘎吱作响血沫四溅,他咕咚一声咽下,喉咙深处发出缓慢僵硬的警告:“禁止、浪费、粮食。”
触角擦着谢泽宇的后脖颈,他欲哭无泪,僵在过道当中,一动也不敢动,嘴里乱七八糟的念着阿弥陀佛上帝保佑。
秋山回头觑一眼,伍子楠抬脚跨过女人尸体,小跑着将与他们汇合,而伍子楠身后——
女人将供餐员拖向电视,供餐员像是脚下生了根,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唯有头颅卡拉拉拧转180度,与女人肉贴着肉脸贴着脸,蛆虫蹦进他嘴里。
“禁止、妨碍、公共、秩序。”
所有人大气也不敢出,一动也不动地盯着两只鬼,供餐员花瓣似的吻张开又合拢,干脆利落地拧掉了女人的头,尸体则被供餐员仔细收起,拖去了后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