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荣简原身的生母是一届医女,与王爷一见钟情,又把自己毕生所学,都教给了自己的独女崔荣简。
但她实在去得太早,即使‘崔荣简’再怎么好学勤奋,也只把对方的医术学了个皮毛,好在小姑娘一心想要继承母亲的遗志,从小到大医书都不离手,由此才能套上之后的‘江湖神医’马甲。
现下,她想去探探步光的脉络,倒是有些困难。
那方的暗卫自从吐血了之后,整个人的精神状况就不太稳定,他一直尝试着往更角落的地方躲过去,即使荣简再怎么放缓说话的语速,他都像是听不见了一般。
荣简抓着对方的手臂,却发现那方凉得突兀,她试探着把对方往自己这里带,青年的身体僵硬着,却还能不忘挣扎。
到最后,荣简的耐心耗尽,又害怕青年连番的挣扎会伤害到他自己,只好直接一把扣住了对方的手腕,以巧劲把对方往自己身体带,又一手几乎不容抗拒地拿出随身的帕子,给他擦干净嘴角的血迹。
青年的身体因为恐惧而颤抖,被她往身边带的时候,却连反抗都不会。
荣简的指甲不由自主地掐进了手心的软肉之中,看着在自己怀中僵硬着的青年,她皱眉。
在原著之中,对方在宰相府,在成为最厉害的暗卫‘步光’之前的剧情,都被用一句轻描淡写的‘他受了很多苦难’所带过。
但荣简能从对方身上层出不穷的旧伤以及这应激一般的反应之中,明白‘苦难’的分量。
她可以摸到青年崎岖的骨头,能感觉到他在这样一幅骨架之下,近乎骨瘦如柴,那骨头被打断后又重新构建。
荣简不曾尝试过那样的疼痛,甚至想象不出来那样该有多痛。
她只能忍住自己微酸的鼻尖,小心翼翼地去碰对方的耳朵,喃喃自语:
“这些年来,你受了好多的苦。”
青年在她怀中一动不动,荣简便扣住对方的手腕。
号脉能得出的结论有限,但也足够能让荣简知道对方气血亏空多时,身负重伤,现下没有直接失去意识,都可以说是一届医学奇迹。
荣简轻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把刚刚情急之下用来束缚住对方的手伸开,给予对方更多的空间。
她拉住了青年的手——
不是十指相扣的那种握法,而是简单的,尽可能地把对方的手握在自己的手心之中。
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牵引着对方,用手上的温度,把青年的每个指节都揉搓得温暖起来,感受着对方身上的战栗,紧接着,这才在对方有些迟缓的跟随之下,带他来到了船舱中的床榻之上。
在看到床榻之后,青年的表现却显得有些茫然。
他看了看荣简那方,又看了看柔软的床榻,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嘴唇嗫嚅了几下,却没有发出声音。
荣简冷静地让自己的嘴巴对向光亮的地方,青年此时憔悴得厉害,但却稍稍清醒了一些,他拼命压下刚刚的惶恐,眯着眼,意图在这个时候看清荣简的意思。
荣简感觉到了对方的着急,只能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才把对方的手拉过来,用动作表示出了自己的意思:
‘躺下来。’
步光的动作缓慢,荣简也不急,等着他像是试探般地坐在床榻的边沿上,她才站起身。
她发现,自己离开床铺的瞬间,那方的步光的动作倒是顿了一下,他看向自己这边,谨慎又小心,仿佛荣简去拿的不是一碗粥,而是一根被炽热烧黑了的火棍。
荣简自然感受到了对方的小情绪,她只当做没发现的样子,把那方只剩下一星半点余温的粥拿了过来。
步光一动不动地坐在桌前,倒是荣简停顿了几秒,这才选择不坐在步光的身边,而是把另一边的椅子拉过来,紧靠着床榻。
她能很明显地感觉到,在她自己主动拉开距离之后,那边的步光看上去稍稍轻松了一些。
但确实只是‘稍稍’,他依旧近乎刻板地压制住了自己的呼吸声。
以至于就算他面上,看上去呼吸急促得几乎要喘不过气来,但其实,在空气之中,荣简却只能听到自己的呼吸声。
她突然产生了一个极其怪异的感觉。
明明步光在她面前,虚弱无力,但同样生机勃勃地靠在床榻上,可房间里,好像只有她一个人一样。
荣简把这样怪异的情绪往下压,这才举起了手里的粥碗给步光看。
虽是清汤寡水,但上面飘着的几片菜叶,那绿色也是喜人的。
荣简小心翼翼地用勺子搅动了一番手里的粥,转而道:
“你喝。”
她发现,即使之前步光告诉她,自己会读唇语。但是,在对方极度紧张的情况下,别说读唇语,他似乎连逃跑都能忘记。
所以,荣简尽可能地把自己的意思浓缩起来变成三两个字不等,让步光能最快最简单地理解她的意思。
可这一次,荣简看着步光的眼神,看到对方的眼睛顺着她的话语,朝向了她手里的粥,但却没有半分要接过去的意思。
荣简停顿了几秒,试探着伸手,把粥放到了对方放在胸前,垂在那方的两手之间。
下一秒,幸亏荣简眼疾手快,才避免了对方没拿稳粥而直接倾倒的惨剧。
荣简下意识地皱眉,却能感觉到自己扶着的两只手中,对方颤抖的幅度明显加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