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宰相大人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啊!”
荣简坐在小塌上,低着头,意图研究出自家王府的小杯上的图案到底有几道笔画。
而主座上,胖王爷倒是乐乐呵呵地坐在首座,一点也看不出昨晚还醉酒倒下呼呼大睡的模样,他穿着极为精神的紫红色袍子,衬得一张脸红光满面,乐呵呵得像是那年画里的年娃。
而比荣简稍靠前一些的位置,一位老者则规规矩矩地坐在那儿。
荣简借着桌上反光的餐具看过去,能看到那位老者鹤发白须,一张脸上沟壑满布,却尤为慈祥,面对胖王爷的话语,他客客气气地拱手:
“岂敢岂敢,倒是老朽失礼,擅自上门拜访。”
两人的话语都极为平静,但不知是不是荣简的心理作用,只觉得两人之间暗涌四起,却都维持着表面功夫不肯先落了下风,而根据这位宰相心狠手辣的地步,荣简猜测对方一定会率先——
“也是,本王这王府在这旮旯里建了这么多年,也不见宰相大人来拜访一番,无事不登三宝殿,也不劳大人在本王这儿多费心思,此次可有什么是本王可以为你做的?”
荣简还屏息凝神地等待那方的老者先撕破脸皮,不曾想到,自己那便宜的胖爹爹倒已经笑眯眯地开口了。
荣简细品了一下对方话语之间的意思,总结出了一句话:
‘有事快说,没事滚蛋。’
荣简默默伸手,喝了口杯中的茶水,便听宰相在那边慢吞吞地开口说道:
“倒也不是什么大事,只是老朽府中近来丢了一个手下,线报说是到了王爷您的地界之中,不知道您是否可有什么耳闻?”
荣简镇定地把手里的茶水放回了桌上。
然而,只是这样轻轻的碰撞声,也得到了那方老者的关注,他转过头来,看向荣简这边,像是寻常长辈一般,慈祥地看着女孩子,又道:
“老朽自知不应用这些小事来叨扰王爷,只不过,那是老朽府中最为得力的手下,也是老朽最称心应手的刀,实在是丢之可惜,即使找不回来,我也愿毁了才好。”
他目光后的某种东西,却让荣简不寒而栗。
她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柔柔弱弱地给对方行了礼,袖子中的手却已经不由自主地抓住了小药罐,指甲刻进了她的肉中,带着轻微的疼痛。
好在,宰相却没有要向她发难的意思,倒是胖王爷冷哼一声,难掩怒火:
“大人也知是小事,本王日理万机,怎会有空来管你那什么刀?”
他的忍耐已经到了尽头,之前的和气荡然无存,那边的宰相倒也是识趣,老者慢慢悠悠地站起,再一拱手,声音依旧谦卑:
“是老朽失礼。”
他站起身来,低着头:“那老朽便先行告退了。”
荣简也随之跟着他那方起立,看着老者浑浊的眼睛若有似无地看了一眼自己,又才转向那方的王爷,低头道:
“若是王爷百忙之中听闻老朽手下的消息,烦请告知,必有重谢。”
他的嗓音嘶哑,虽是平和的,加重了音之后却让人感觉不适。
胖王爷不耐烦的脸色倒是半分也没变,他也站起身来,做礼:
“本王还有要事在身,便不远送了。”
宰相离开了。
他的离去与到来都一样悄无声息。
荣简和胖王爷站在大堂之上,面面相觑,荣简舔了舔嘴唇,率先讨好地笑了笑:
“爹……”
她其实不知道这位胖王爷还记不记得自己喝酒之后所做的事情,现下也不敢轻举妄动。
而那方的胖王爷则没了之前宰相在的时候,那副轻蔑不耐烦的模样,他颇为头疼地看了荣简半晌,最后才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
“你啊你啊,就会给我惹事儿。”
荣简颇为心虚地笑了笑,这才走到了胖王爷身边,便听他语重心长地道:
“简儿,从小到大,你想要什么,我便给什么,可此次不同,那步光——他与你着实八字不合啊。”
荣简:……原来你记得啊爹。
胖王爷叹了一口长气:“那宰相府可是人待的地方?他能从吃人的地方活着出来已是不易,你还当他真是毫无心机地待在你的身边吗,你真当他出淤泥而不染纯洁如白兔?”
荣简张了张嘴,倒没发现有反驳的地方,她想了想,还是诚恳地开口:
“可是父亲,我就希望他图我点什么。”
胖王爷:……?
荣简极为镇定地给王爷解释:
“你看,我就图他长得好看,又图他对我好,不仅如此,他武力值高,能好好护住我——而父亲你看,至于我自己,我除了是个郡主,还有什么拿得出手的地方吗?”
荣简当真思索了一会儿,恍然大悟地补充道:
“哦,我还貌美如天仙。”
王爷:“不是,我儿……”
荣简不管他这是准备说点什么,自己已经乐滋滋地沉浸在了想象之中:
“所以吧,我想和他在一起,我就希望他赶紧图我点啥,美色也好,咱家的家产也好,再不济,图我庇护也成……”
小姑娘想到一半,还诚恳地道:
“父亲,您觉得呢?这驸马您当真不满意吗?”
胖王爷一个脑袋两个大,此时又奇迹般地被说服了,他一时间脑袋思绪混乱,看着自家闺女儿一双亮闪闪的眼睛,张了好几次嘴,都没想到该怎么反驳她的话语。
到最后,胖王爷很没底线地一咬牙:
“行了!不就是宰相那个老匹夫吗!本王还怕他不成!”
荣简欣慰地点头:“就是这个气势,父亲,即使咱短时间干不过他,但我们也要保持这个士气。”
胖王爷下意识地点头:“我闺女儿说得对……诶,不是,不对,你,你要去哪儿?”
在胖王爷慢慢反应过来之前,荣简已经走出了殿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