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念的经,只有四个字:“人生苦短”。因为这苦和短，我马不停蹄，一意孤行。”——汪曾祺《人间草木》
初中毕业十三年整,张颖颖早就不记得那个女孩子的名字了,隐约记得好像应该是姓孙。
张颖颖甚至想不起当年为什么会带着自己的朋友去欺负那个女孩子。
好像是因为无聊,又好像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很好欺负,每次都只会咬着唇扣手不讲话。
如果不是李念撞见自己在那个女孩桌上写东西,张颖颖连被老师叫去问候都不可能。
即便桌上笔迹认定了是张颖颖写的,老师也没能多说些什么，只是象征性地自己叫到了办公室,语气严厉的批评,但没有任何惩戒措施。
不过就是,“你们同学之间有矛盾,好好解决，不要用这种方法,不好。”
“都是小孩子,能闹出什么事情，一个巴掌拍不响的，来来来，张颖颖跟孙xx，你俩互相道个歉，再握个手，以后还是好同学。”
张颖颖记不清自己欺负别人时候的细枝末节,倒是很清晰的记得，那天她跟李念正式结下了梁子。
从教师办公室出来，李念就在毕竟楼梯的拐角处站着。
张颖颖对着李念冷哼了，傲气地指指教师办公室的方向,“我家有钱，连老师都不敢拿我怎么样，欺负姓孙的怎么了？她自己都不敢吭声，你又算个什么东西，为她出头？轮得到你多管闲事？”
少女时期的李念发育迟缓，足足比张颖颖矮了小半个头，气势上输了很大一截。
她仰头跟张颖颖对视，眼神里有很复杂的情绪，发声时候的语气平淡的似是在讨论中午去食堂吃点什么东西。
“张颖颖，你迟早会遭报应的。”李念这样说。
“哈？”张颖颖不可思议的感叹，“你们读书好的是不是脑子都有毛病啊！”
阳光从窗口洒进来，照在李念的脸上，在她胸口处有条阴影跟光明的分界线。
李念就那样站在这里，目送张颖颖下了楼，眸里沉淀着复杂的情绪。
中考后张颖颖跟李念的交集就很少了，倒不是谁刻意躲着谁。
主要是张颖颖那点儿成绩，跟李念属实是够不到同一个平台上去。
天知道张颖颖在补课班看到李念的时候有多激动，她的成绩讲实话，根本没有去高阶补课班的必要，能把课后题做完就算谢天谢地了。
但因为听初中同学讲，李念在这个补课班，张颖颖愣是花钱报班来堵李念。
终于又能膈应死李念这个傻缺了，张颖颖如是想。
然而李念并不理她，补课时候都在学习。
无论张颖颖来的多早或者多晚，李念总是能跟她坐成对角线，坚持控制在最远距离，互不干预，下了课出门就有帅气挺括的少年等她一起走人。
张颖颖尝试了很多次，还干出了跟踪李念的事情。
大概是关注的太多，最后张颖颖喜欢上了李念身旁的那个男孩子。
少年易轻尘眉眼间都刻着冷淡，可对视上李念的时候，唇角总是勾着的。
有一天张颖颖特地旷掉了补习班，打扮的漂漂亮亮，在李念下课前站定到易轻尘面前。
她刚开口，“同学，能不能。”
就被易轻尘打断，“麻烦让让，我不补课，不报班，不要传单，接人呢。”
张颖颖连易轻尘一个正视都没能得到。
她明明长得很不错，情书也收到手软，不少社会上混的也都对她青睐有加。
易轻尘是张颖颖碰到的第一颗钉子。
如果说从前对李念是厌恶跟恨意，那么因为易轻尘，张颖颖开始嫉妒李念，恨意跟嫉妒交错在一起让她疯狂。
然而在易轻尘嘴里，张颖颖不过是跟李念吃饭时候随口谈资里的无名氏罢了。
“我为了等你，差点儿被推销的缠上，你不多吃半碗米饭对得起我来等你吃饭了？”易轻尘边说边给李念夹菜，填鸭式投喂。
后来张颖颖交往过许多男朋友，可始终都没有人像易轻尘那么让她看中。
张颖颖曾刻意出现在易轻尘面前过许多次，连自己的名字也不止一次的介绍过。
唯独昨夜，她确定易轻尘终于记住了，她赢过了李念。
安排完炒作营销以后，张颖颖兴奋的几乎整夜未眠，她觉得这是上天给她多年“暗恋”一份满意的答卷。
总算是不枉费她这么多年心心相念。
然而张颖颖万万没想到，这份胜利只持续了短短一天不到。
她便被父亲逼着澄清道歉，张颖颖觉得自己快气疯了。
再彻底疯掉以前，李念给她身上加了最后的稻草。
又跳出封新邮件：[你电话号码给我。]
张颖颖发过去，两分钟后，她接到了李念的来电。
“是我，李念。”李念的声音反常的冷，在盛夏时节隔着手机，硬是把张颖颖周身的空气也拉低了几度。
张颖颖刻薄答，“我当然知道是你，你觉得现在这情况，我还会接陌生人来电吗？”
言下之意是张颖颖早就有了李念现在的手机号码，没打过，可存上了。
李念略过细节，问，“你想起来初中那个女孩子叫什么了吗？”
张颖颖回，“无关紧要的人，根本不值我一记。”
李念站在律所三楼的窗边，探出头去，望见对面的十字路口，红绿灯变换，车流络绎。
“那个女孩子叫孙艺，后来她自杀了。”李念揉了揉鼻尖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