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早,江凭阑在晃悠的马车里醒来。实则车夫的车技十分卓越,即便行在山野也是四平八稳,她会被晃醒,纯粹是因为这些年武艺愈发精进,一丝丝若有似无的动静也感觉得到罢了。
就像她睁眼的一刹,很清晰地察觉到颊侧有些凉,像是谁的手刚刚离开那附近。
因走了郊野的路,一路未有可供投宿的客栈,两人便和衣将就了一晚,眼下正是天蒙蒙亮的时辰。江凭阑稍稍侧过身,换了个睡姿,托腮望向车厢隔帘外的男子,“齐相国早啊。昨个儿夜里睡不着装睡也就罢了,这会醒了还装睡,您倒是挺有闲情逸致的,不累?”
齐容慎无甚起伏地平躺着,缓缓睁开眼来,似乎不奇怪她是如何晓得他装睡的,也不觉得被揭穿了有伤面子,沉声反问道:“摄政王歇得可好?”
“不错啊,这车厢宽敞,再躺几个人都不是问题,被褥枕头也软和舒适。”
他默了默,“我还道摄政王与我相识不过一日,如此孤男寡女共寝一室必然睡不安稳。”
“哦,你说这个啊。”她笑着解释,“我这人呢,比较不拘小节,再说孤男寡女什么的,都是家常便饭了。”
齐容慎眯了眯眼,好一会才淡淡道:“那就好,恐怕接下来这几日,还要继续委屈摄政王。”
“不要紧不要紧,假夫妻嘛,我很有经验的,况且齐相国长得不丑,我也不委屈。”
她这语气轻佻,齐容慎这下彻底不说话了。
江凭阑眼见他被自己堵了话头,神色满意地理了理衣襟,干脆也不睡了,坐起身来刚要伸手去叠被褥,就听依旧躺得很平整的人道:“叫下人来收拾就行了。”
她倒是想跟昨晚一样以不喜欢陌生人伺候为由让连翘继续待在后头的马车,话到嘴边却又收了回去,笑了笑道:“齐相国金尊玉贵,想来平日里都该有夜侍。昨夜却害得您一晚上都没人伺候,真是不好意思了。”
“摄政王若是觉得歉疚,这几日也可接手连翘平日里的差事。”
“哦?”她一挑眉,“却不知那姑娘平日里都须做些什么?”
“自然是该做的都要做。”
他这语气怪暧昧的,江凭阑却是早便预备好厚着脸皮不为所动,反而笑道:“好啊,吃人嘴软,就当回报一下相国了。”
齐容慎又不说话了,闭上眼似是在忍耐什么。江凭阑透过那层朦朦胧胧的纱帘瞥了他一眼,继续没心没肺笑着,食指有一下没一下敲着车沿,一面侧耳听着车队不远处窸窸窣窣的古怪动静,一副心情很好的样子。
直到连翘端了漱口的茶水和早食来,马车内僵硬的气氛才有所缓解。两人并坐用过了早食,齐容慎看一眼打死不先开口的江凭阑,似乎终于没了法子,“戴上易容。”
江凭阑摸了摸下巴,故作大惑不解的模样,“为什么呢,齐相国?”
齐容慎偏过头觑她一眼,未直接回答她的问题,“十位高手,三十丈开外。”
“是三十一丈又二尺。”她不装傻了,笑着强调一句,伸手取出了袖中的易容,在指尖捻了捻后戴上,“恐怕要连累齐相国了。”
他挑了挑眉,“你又如何肯定,对方是冲你来的?”
“哪能是您呐。”她笑笑,“人是皇甫老四派来的,他要杀您一个大昭相国做什么?除非您……根本就不是齐相国。”她说罢笑了笑,不再继续往下讲,从怀中取出一根藤条来,“我这人怕死得很,眼下我的随从都不在,到时咱们若吃了下风,您可会弃我于不顾?”
“你以为呢?”
她弯着嘴角摇了摇手中的藤条,“西南神木山寻来的千草藤,敢不敢试一试?”
“有何不敢?”他似笑非笑伸出手来,将两面掌心都摊平在她面前。
江凭阑低头觑一眼,“齐相国既然不是左撇子,就将你我二人的左手绑在一起,如何?”
“请便。”
话音刚落,马车四壁被一阵诡异的风激得一阵震颤,“来得倒不慢。”她说着一面听着外边刀剑相击的交手动静,一面优哉游哉将两人的手腕绑在一起,提醒道,“这千草藤以无数根韧性极佳的细草编织而成,越是挣脱便捆得越紧,要想解开,除却我袖中特制的快刀与缩骨术外,别无他法。”
齐容慎笑着看她一眼,“摄政王放心,我巴不得捆得紧些。”
江凭阑回他一笑,与此同时马车车帘被一阵大风绞得四分五裂,两人被迫落入战局,“齐相国,我背后的敌人可就交给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