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竹声中一岁除,春风送暖入屠苏。
子时一过便是新年,放完鞭炮,家里人各道一句新年安康,便恋恋不舍收拾好牌桌,各回各屋睡觉去了。
这夜谁都没能睡好,没办法,大年初一总要起个大早,毕竟要图个好意头嘛。
昨晚输了钱的小魏鲤难得积极地起早了,拉着二哥抢先去找爹娘拜年拿压岁钱,又笑嘻嘻凑到魏渠、李絮面前讨红包,还理直气壮地表示,自己讨的不是普通压岁钱,而是昨晚陪他们玩牌的辛苦费。
过去魏家不富裕,孩子们一年到头只有大年初一这日才能拿到一点零花钱,还得一文钱掰成几瓣花。如今经济条件好了,王氏也不如过去抠抠搜搜,甚至还在李絮“怂恿”下给孩子们立了条“靠劳动汗水换零花钱”的家规。
魏寅魏葵两兄妹自不必说,他们活儿干得不少,自然不能分文不给,王氏就按照温氏、张大叔的标准给他们日结。这段时间以来,两兄妹也攒了个小金库,昨天魏寅输掉的大约只是很小一部分。
但,魏鲤年纪小,没多少机会跟着出摊,家务活很多也干不来,就比哥哥姐姐少了许多劳动致富的机会,小金库干瘪得可怜,昨晚的赌局让他本就不富裕的荷包愈发雪上加霜。
李絮想着这孩子全家最穷,也怪可怜的,就大发慈悲给了他五十文的红包,几乎是昨晚她赢钱的总数。
魏鲤如获至宝,捧着那沉甸甸的大红包,嗷的一声跳起来:“哇!我又有钱了!表姐,要不要再来玩几盘‘大乱斗’?我觉得,我已经摸清了你的套路,这回我肯定不会输那么惨了!”
魏渠脸色本来挺正常的,一听这话,立马冷下脸开训:“昨晚说好的一百篇大字写完了吗?功课都不做,就顾着玩!”
李絮本来还想顺着小家伙的话逗他,却被突然发飙的魏渠吓了一跳,眨巴眨巴眼不敢出声。
“啊?可是,昨晚你也没说一定要今天写啊?而且,今天是大年初一耶,不是要去各家拜年吗?明天娘要带我们回娘家走亲戚,后天还要去城里看三伯爷……”魏鲤眼神躲闪,努力为自己找借口。
魏渠眼神陡然转冷,魏鲤愈发心虚,声音也越来越低,弱气十足。
“再加十遍《伤仲永》,十遍《劝学》,抄不完不准出门,玩牌更是别想!”
魏广仁出来听到这话,皱起眉头轻斥:“阿鲤,听你大哥的,读书才是正经,可不能被这种玩物丧志的东西勾走了心思。这牌戏还是不好,沾上赌字的人没几个有好下场。你们二叔就是年轻时被人带坏了,你打小就聪明,可不能浪费了这份天资……”
“咳咳咳!”
王氏重重咳了几声,才打断魏广仁的话:“你这都说到哪儿去了?明明只是自家人过年玩玩逗个乐子,怎么就扯上dǔ • bó了?我们阿鲤跟他二叔能是一码事吗?”
“都说什么玩物丧志,怎么只怪那个物,而不去怪玩的那个人呢?要我说,只要心志坚定,别说玩几局牌戏,就是住在赌坊隔壁也能学业有成。那心志不坚的,你就是一点诱惑不给他看,也保不准哪天不会摔跤,甚至摔得比旁人更狠!”
“还有啊,要不是絮丫头捣鼓了这牌戏出来,咱们的卤味生意还不知在哪呢!”
魏广仁一怔,忽然想起,好像王氏还真没说错,最开始外甥女提议要做卤味生意时,她刚好靠这扑克牌从袁家拿了一笔钱。
虽然自家也有些许积蓄,但王氏手头紧,如果没有那笔钱做本金,以王氏的谨慎性子肯定不会那么容易松口答应。如果没有卤味生意,自家日子现在也不会越过越好,更别提盘铺子、送大郎去嵩阳书院了,他刚才那话还真是端碗吃饭放碗骂娘了。
“咳,絮丫头,舅舅不是说这东西不好,就是吧,凡事都得有个度……”
他笨拙地解释着,李絮回以微笑:“您不用解释,我知道的。其实,一开始我也担心过这个问题,不过我也想开了。跟舅母说的一样,事在人为,玩物丧志最关键还是自身不够坚定,容易被外物动摇。赌坊里赌具花样百出,总不至于因为多了这一样就能把人都给祸害了。”
魏渠抿了抿嘴,淡声道:“孟母三迁的故事还是有道理的,阿鲤年纪小,容易被外物诱惑,不能把他当成年人看待。”
李絮不假思索道:“当然。别人怎么着咱们管不到,自家人肯定要严格要求。不过,我看阿鲤不是糊涂孩子,他肯定能明白你们的苦心。阿鲤,你自己说是不是这样?”
“恩恩,我不会做错事的,就是跟家里人玩……”
魏鲤立马点头如小鸡啄米,说话十分小声,大气都不敢出。
李絮又道:“说起扑克牌的事,我刚刚也在琢磨着要不要提一提价。购买门槛高了,玩的人应该会少一点,出事的可能性也会小一点。回头我找袁掌柜商量下这事,就当是以防万一,为咱大靖做点小小的贡献。”
魏广仁深以为然,点点头没说话,王氏却目露愧色。
“哎呀,这种事可不好说。毕竟是做生意,最重要的还是赚钱。卖贵了,买的人少,他店里赚的钱就少了。你不在乎那点分红,他们可不是这么想。你真想做点什么,只委婉提一提就好,别跟那边闹僵了,划不来。再说了,叶子牌都卖了这么多年,也不算贵,我也没听说有多少人因为玩这个把家底都玩败了的。”
李絮笑了笑:“没关系,解决法子多着呢,可以出新的牌面、升级牌面质量,涨价就不会招来太多反对了。还可以新牌旧牌一起卖,买新牌送点小礼品什么的,等顾客习惯了,再渐渐减少便宜的旧牌供应、撤掉小礼品,温水煮青蛙,顾客总会适应的。”
“这主意倒是不错。你这丫头脑筋还真是灵,可惜你没能生在袁家那样的家庭,不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