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娘冷么?要不,我把窗关上?”
说话的是新雇的婢女小花,宿州本地人,老实本分,干活很利索。
李絮摆摆手,扯了扯身上加的薄袄,哑声道:“不用了,本来就只开着这么一扇,关了就太闷了。”
小花从善如流,过来把汤盅放下:“这是今天的药膳汤,姑娘趁热喝了吧。”
李絮脸色扭曲了下,不着痕迹偏了偏身体,却避不开那股熟悉的药味往鼻子里钻。
其实,这药膳汤不能算难喝,可架不住天天下午都来这么一遭,晚上还要加一碗汤羹。她总感觉自己最近胖了,偏还不能不喝。
不喝的话,小花就会祭出她日益习惯的话术:“啊?可是,这是表少爷要我炖的,走之前千叮咛万嘱咐,一次都不能少呢。还有玄姑娘,她也交代我要好好照顾您。他们远在嵩阳,没法时时见着您,肯定牵挂得紧。您要是不肯吃,伤好不了,表少爷怎么能安心读书,玄姑娘怎么能……”
总之,这跟“你不好好读书/考不到好分数/上不了好学校/找不到好工作/找不着好对象/买不上房子车子/最后只能上街捡垃圾”的逻辑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眼看小花一脸严肃地旧话重提,李絮忙捏着鼻子把汤喝掉,因为太急还差点呛到。
“咳咳,好了,喝完了。”
小花心满意足地端着空碗去洗,李絮揉揉太阳穴,继续坐回去描摹图纸。
正如小魏鲤猜测的那样,她先前拖着不回新平,就是因为怕被雨阻在路上。如今暂时留下,除了怕魏广仁王氏他们担心,主要还是为了不耽搁治病。
毕竟路上条件艰苦,再好的马车也比不过配套齐全的宅子,能保证一天三顿汤药定时定点入喉。大夫也说了,这嗓子确实得抓紧时间治,拖得越久不好根治,容易留下后遗症。
现在,喝了十来天药的她已经初见成效,说话不再只能发出可怜巴巴的气声,但也没完全恢复,还是个略微低沉沙哑的女中音,估摸着最少还得吃上半个月药才能好。
宿州的地理位置还不错,又有合作伙伴明家在,李絮也不急着走,等乾县的事情一结束,索性在宿州赁了处宅子住下,边养病边忙着挣钱。
停雨后,被阻断多日的交通线恢复正常,袁家商队、补给后勤人员陆续抵达宿州,她才慢了不知多少拍看到袁老爷写给她的信,大致说了下宜兴茶园的情况、以及囤粮的进度,诸如此类。
虽然已经时过境迁,袁老爷信中也没写太明白,但从对方胸有成竹的口吻中来看,李絮能猜出,他从南边买的粮食绝对是天量级别,接下来照应宜兴县附近一带不成问题。
茶树性喜潮湿,但,三月以来雨水过多,对茶叶品质也是个考验。
好在李絮离开宜兴前就知道会有这道坎,提前让宜兴的茶农们加强了下茶山的水利系统,尤其侧重排水这块,雨水过后及时施肥,补充土壤营养成分。这样一来就能保证茶树新梢叶片长势良好,味道又不会太过淡薄。
明家做了多年茶叶生意,自然知道雨水过多的害处,但他们并不精通水利系统设计,对精细化施肥也不擅长,多数时候也只能听天由命。这次暴雨不断,明老爷等人已经做好心理准备,今年上半年的茶叶生意估计要打个对折。
滞留在乾县时,李絮就趁机请玄青出手,帮忙设计一套更精妙的茶山水利图纸,而后回到宿州,便以这个为筹码,再与明家谈下新的合作契约。
后者果然欣然答应,直接将合作开启时间提前。
毕竟在这行浸淫多年,明家养的茶农茶工数量惊人,其中不乏死忠党,这些人刚好就派上了用场,从各处茶山被召集过来跟李絮上技术培训课。主要就是炒茶,其次则是茶园管理上的一些科学小技巧,仅限于李絮记得的那些。
杭家其他人本来对合作一事颇有微词,觉得就一个制茶法换那么多银子、今后还要白白给地方分成,简直是赔本买卖。但,等李絮“无意间”透露自己还知道好几种截然不同的制茶法,甚至拿出红茶样品来之后,反对声立马偃旗息鼓。
这是李絮之前在宜兴时避着人悄悄捣鼓出来的几两红茶,除了做好后给袁老爷尝了尝外,就专门备着在这种时候拿出来糊弄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