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絮的这些个产业,掌柜、管事级别的都是派驻过去的骨干,至少也是靠谱的人介绍而来,且每个城池最多一个,要有心腹老人在旁监督才放心。
伙计级别就不可能千里迢迢招什么精英骨干了,麻烦。阿大两个就是白城本地招的,干了大半年,业务倒是挺熟练,嘴皮子也练得利索起来了,就是太年轻,眼光还不够毒辣。
比方说,掌柜的就能一眼断定,这两个汉子不是普通人,恐怕还不是什么好人。
穿着打扮普通,穿得就是百姓身上常见的袄子。
掌柜的却能透过这半新不旧隐约看到他们胳膊上鼓囊囊的肌肉,显然不是练家子就是常干力气活练出来的。
容貌也平平无奇,没有太多值得特别记忆的点,如刀疤啊痦子什么的,说话时也带着一二分笑。
可,他们的眼睛精光四射,盯着人时跟鹰隼似的,掌柜的自认活了这么几十年,也算见过些世面,可对上他们时甚至有点心慌!
就像山兔看到猛虎下意识发抖,会笑的猛虎就不吃肉了么?
更重要的是,寻常人来寻亲,多半是忐忑、激动、期待的,可,在这两人身上,掌柜的只看到了冷静、警惕两个词。比起寻亲,他更觉得他们像是来寻仇的。
阿大他们不知道黄嫂的底细,只当黄嫂天生就是个哑巴,哑巴生哑巴,黄小子是哑巴就也不出奇了。掌柜的却听李絮说过,黄嫂是从江北府被旧主卖过来的,因为做了不知什么错事,母子二人都被灌了哑药。
因此,掌柜的没少盯着这对母子做事,日久见人心,这半年下来并没见他们做过坏事,当差倒是格外尽心尽力,每个月领工钱时还感动得眼泪汪汪,看起来本性并不坏。
掌柜的就猜想,或许黄嫂并不是真做了什么错事,而是不巧知道了旧主家里的什么污糟事,那家人不想shā • rén又想保密,就给他们灌了药远远发卖。据说被东家买到手时黄小子都快烧傻了,没想到后面还能撑下来。
大户人家里龌龊多,心也狠,还爱讲究个慈悲为怀的好名声,实则佛口蛇心。
放下戒心后,掌柜的对母子二人多有照顾,此时此刻也为二人捏了把汗,生怕是旧主的人发现他们没死,跑过来要斩草除根。
掌柜的想骂娘,大过年的,怎么叫他摊上这种事?
先不说晦气不晦气的问题,万一人死了,这点心铺子咋开?就算学徒能顶上,顾客们要听说了消息会不会不敢来?
那些眼红的同行们肯定要拍掌称快,趁机编排谣言中伤了。就是人死在自家,他也能给你编成死在厨房灶台上的,血糊糊遍地锅里还有断指什么的。
掌柜的怕死,只能趁来人不备,装模作样揣着一锭银子去隔壁玩具铺子拆借铜钱,实则让隔壁伙计帮忙去衙门报个官。
往日就觉得东家把铺子开在一条街上的主意很妙,彼此能带动销量,这种时候就更庆幸了,出事还能找帮手,保证比普通的邻居尽心。毕竟出了事,他们也落不着好。
掌柜的抱着一匣子铜钱回来,正好迎面见着黄嫂拿着块布边擦手边出来,脸色有点狐疑,看到来人时更加古怪。
像是要笑,又像是要哭,激动得手里的布都掉了,大步冲上去,一把抓住其中一人胳膊,阿巴阿巴地比划起来。
“难道我猜错了,真是她家里亲戚找来了?可东家不是说,她那死鬼丈夫老家在南边,离这里七八百里么?”掌柜心里略松了口气,反正不是寻仇shā • rén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