发现“惨失圣心”“遭到贬谪”“政.治生涯提前画上句号”的魏探花该吃吃该喝喝,精神抖擞打点着离京前一应手续以及人情事宜,还有闲心上街货比三家,慢斯条理挑选土产,甚至还能跟个别掌柜谈笑风生,太子颇为欣慰,愈发看好这个年轻人。
“小小年纪就能做到宠辱不惊,果然非池中物啊!殿下慧眼如炬,属下佩服!”幕僚也很感慨。
太子早就听惯了这类马屁,练就了波澜不惊的功夫,今日却忍不住有些飘飘然。
人才易得,大才难得啊!
去年秋天,他还暗暗为皇帝偏心眼,把他打发去承安府,却让郕王拐着弯插手京畿学子的乡试这事郁卒了几日。如今想来,却是无心插柳柳成荫,白捡了这么个大才子!
破例被提前调任不算什么,远离朝堂这趟浑水反而能更好保护对方。反正那小子年纪轻,耽搁几年也不算什么。
太子笑了笑,垂目看向案前纸张,手指轻点:“何止是宠辱不惊?那小子已经在未雨绸缪,为去敖县做准备了。”
幕僚吃了一惊,重新看了遍暗探呈上来的魏渠近日行踪,若有所悟。
“书坊?殿下的意思是,魏探花是去书坊搜集跟敖县、乃至海西府有关的书籍,而非寻常经史子集?他倒是有心了,只是——”
暗探毕竟是以保护魏渠为主,没有把他当犯人监视的意思,故而,呈上来的情报里只说了魏渠某日去过什么地方、见过什么人、附近有没有可疑人士出现,不可能将他一日三餐吃了什么、具体买了什么、花了多少钱都记录在案。
“——敖县实在不起眼,只怕找遍全城书斋坊肆也凑不足几本,还不知是多少年前的老黄历了。属下虽然没去过那里,正巧有个家仆是海西府人,一家几口在那里生活了二十来年,前几年才北上卖身为仆,应是能知道些外人不清楚的门道。回头,属下找个机会把人送过去,或许能帮魏探花一解燃眉之急。殿下放心,不会引人旁人留意的……”
在太子的默许下,籍贯海西府的仆从就趁夜带着一套上好的文房四宝和几本珍本来到魏渠即将解约的租赁小院帮忙送礼。
人是不可能送的,就是借他用一用,顺便把太子的赏赐带过来。
巧的是,这仆从虽然不是敖县人,但祖籍彭县离敖县也不算远,跟敖县的关系有点像是难兄难弟,都挺穷的。彭县地理比敖县条件好一点,出入没那么困难,经济上就比敖县争气些,不过跟甘泉县、玉泉县这种全国百强县就没得比了。
知道家主提前卖好的心思,仆从来之前就绞尽脑汁回忆了一番,还发动全家人集思广益,从他年轻时去过敖县干了几个月短工的爹那里得到了不少有用信息,整理一番,就在魏渠面前娓娓道出。
这对魏渠来说确实是场及时雨。
李絮虽然提前帮他“作弊”,但她没亲自去过敖县,更没在那里生活过,丁口户数田地面积这些也都不清楚,只能是根据后世看到过的一些扶贫案例想对策。缺乏实际情况做基础,这些对策就有成为空中楼阁的风险!
能提前想到这点,送来仆从帮他解惑,可见东宫并没放弃他,这就够了。
认真听罢,魏渠肃容朝仆从一揖,以示感谢。
仆从回到家时,眼睛还有点红,如实向家主汇报:“魏探花听得很认真,还请小人坐下口述,他亲自提笔记录,连书童要求代劳都不肯。小人脑子不好使,口齿不伶俐,有时说岔了一两个字,魏探花也客客气气请教求证。有时提到些个什么,魏探花还会不耻下问,全无外头疯传的倨傲之色,最后还郑重其事谢过小人。魏探花这么好的人,却要被发配到那种穷乡僻壤,真是太不公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