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之外,质地略显粗糙的茶碗几乎在同时落地。
“你说什么?真打听到他,他们的下落了?”李絮猛地起身,不慎赚翻面前的茶碗,却也顾不上旁的,只睁大了一双满是红血丝的眼睛盯着徐大看,脊背绷得紧紧的。
快马兼程过来花了不到两天,路上就没睡过整觉,她整个人疲惫得不行,精神却紧绷着,怎么都放松不下来。
一路上,她都在安慰自己魏渠是气运之子,吉人自有天相,可就是怕有个万一,更怕因为自己的“揠苗助长”扰乱他的人生轨迹,反倒断送了他的性命,既愧且悔。
徐大左右环视一圈,虽然是单独的房间,似还有些不放心,点头低声道:“虽不能完全确准,也有五六分把握了。”
李絮呼出口浊气,弯腰捡起茶碗,指尖却紧紧攥住桌子边缘,声线依旧紧绷:“你,你且说来。”
“出事那晚,宜梧山下有一猎户进山打猎,因为伤了脚没能及时归家,就在山里过了一宿,半夜时迷迷糊糊看到隔壁山头有动静,人数不少,还有马。再者,听说这几年宜梧山不大太平,本来来往不多的商队更是几乎绝迹。只是,本地的孙县令怕晚节不保,似乎有隐瞒不报之嫌,外头并没传出这类风声,只有时常出入附近的乡民才知情。这几天,您商队留下寻人的那些人已经把消息传开,还去县衙报了案,可孙县令似乎不大热心,只事发后第二天派人去附近转了一圈就回来了——”
徐大一顿,声音压得几不可闻:“——方才打点了县衙的几个小吏,总算撬开了知情人的嘴。据那人说,事发后第二天上午,差不多也就是报案之后,孙县令收到了不知道什么人寄来的一封信。过后把自己关在房中许久,出来后什么都没说,小吏找他请示要派多少人去找魏探花,还被他骂了几句。不过,后来进去打扫的人发现,火盆里有刚烧过纸张的痕迹。还有,昨天又有信送到,据说当时孙县令脸色不是很好,还骂了一句什么狮子大开口!您说,那信会不会宜梧山的山贼送的,专门讨要赎金来着?”
“不排除这种可能。”
李絮眯了眯眼,忽然冷静下来,脑子也开始快速转动。
怪不得那天夜里山贼没直接shā • rén,而是把人劫走了,敢情是想绑票要赎金?
敖县三面半环山,被层峦叠嶂包围着,宜梧山就是其中的一座,也是相对荒僻冷清的一座。若有山贼占地为王,又掳了魏渠过去藏着,倒是有可能。
不过,如果只是为了求财,那天晚上干嘛不顺势把驿站的人全杀掉,抢走所有财物,而是只掳走人和部分财物呢?
再者,按照正常思路,贼人绑了肉票要求赎金,一般是用肉票的性命威胁其亲朋,或是有重大干系的人。可,孙县令这个即将卸任的老头子跟魏渠除了要交接工作还能有别的什么干系?
退一万步说,魏渠要是不幸身死在山贼手里,对孙县令有什么影响吗?
有是有,但影响不大。
孙县令又没犯法,最多是以教化不力之类的罪名直接撤了他的官职,最多再罚他掏点安葬费什么的去安抚魏渠的家人。毕竟是他这个父母官没管好治安问题,才会导致山贼出没害人嘛。
但,自魏渠调任一事下来,李絮已经找人打听过敖县现任领导班子的事,大略知道一些事。
孙县令是个没什么能力、也没后台的人,所以在敖县这个冷板凳上坐了足足十几年都没能挪窝。去年年底,孙县令病了一场,感觉年迈力不从心,就上了告老折子,一直到今年春天才批复下来,又等到了魏渠这个继任者。
大靖朝没有官员退休金,告老还乡跟离职差不多,被罢职也是一样的结果,最多出点银子,对孙县令来说远算不上伤筋动骨。
所以,匪徒们是从哪里来的信心,觉得孙县令愿意交这笔赎金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