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梧山当家的不止仁义,办事也十分利索。
事发次日,他让人下山乔装进城送信。彼时,商队幸存者已到县衙报案,还点明被劫走的魏渠真实身份是新任知县,一时间闹得沸沸扬扬。
得知自己居然抢了新任知县回来做肉票,宜梧山的人吓了一跳,细细打听了消息回去禀报。当家的也大为震惊,又发现驿站东家跑了,就猜出那厮多半也被孙县令收买。
当时就隐约生出点投诚的意思,只是怕知人知面不知心,赶跑孙县令这只豺狼说不定迎来的还是虎豹,又怕消息是假。于是让送饭大娘到魏渠二人那里透点口风,暗中观察魏渠反应,同时也让人查找那驿站东家下落。
宜梧山诸人虽然只是一群半吊子山贼,但,除了不伤人命之外,许多行径跟普通山匪也无甚区别。
比如说,在周边一带埋钉子这点,他们就干得不错,不然也不能掌握山下的第一手消息,偶尔缺钱了就“打个猎”回去加餐。
这一点为寻找驿站东家提供了方便,当家的都还没被魏渠说服,派出去的人就把逃到隔壁涪县某村庄亲戚家里躲着的那几人悉数抓回,并严加审问。
不审不知道,一审吓一跳!
原来,这驿站东家帮孙县令干脏活已经不是头一回了,先前过路商队出事也大多跟他有关。
他一个提供茶水落脚处的驿站,想要打听商队动向再容易不过,还能暗中刺探这商队究竟是肥羊还是瘦狗,有无强力后台,以便孙县令决定是否下手。
此时此刻,县衙大门口,无数百姓的注视下,这位驿站东家就成了扳倒孙县令最有力的证人。
驿站东家有个老母亲,还有个不知事的小儿,经过一番刑讯逼问,又得了家中老幼会得到赡养的许诺,已然豁了出去,当着所有人的面老老实实把魏渠和商队一干人等抵达驿站后发生的所有事道出。
魏渠看向孙县令,笑意很冷:“这人在十里铺开驿站已有七八年,孙大人总不会连他的话也信不过吧?”
孙县令察觉大势已去,已是心如死灰,索性闭口不言。
这时,人群中突然挤出个熟面孔。
“草民见过魏探花!不知这是——”赵八达佯做不解。
他受贺谚之托,早已到过敖县,只是当时没找到魏渠下落,事发地点离涪县更近,这两天他又往涪县跑了一趟,好不容易查探到那逃走的驿站东家下落,却又得知对方已经被人带走,此刻才折返回来,正好遇上一出大戏。
站在人群外听了片刻,赵八达已经将事情经过推敲得七七八八,见孙县令始终揪着魏渠的身份存疑问题不放,索性挺身而出作证。
“这位是孙县令吧?草民姓赵,家主是清阳贺家,日前随同我家公子,也就是明江府清溪县的新任知县南下赴任。魏探花与我家公子乃是同窗、同年好友,此番亦是一块结伴同行。孙县令若还有疑问,可要草民去信一封,请我家公子亲自过来作证?”
魏渠略一思索,便猜出赵八达的来意:“赵叔有心了,回头我去信贺兄聊表谢意。”
出门在外,这些世仆随身携带的自然少不了主家的名帖信物,一如徐大。
有了多方人马作证,魏渠的新知县身份自然无可指摘,孙县令脸色灰败,手脚冰凉,自知大祸临头,对那要挟自己办事的安平侯府也生出浓浓恨意来。
要不是那边糊弄他说魏渠只是个惹了陛下厌恶的寒门探花,没有靠山,他哪里会有暗杀朝廷命官的胆子?
谁能想得到,这所谓的寒门探花居然还跟清阳贺家、定远侯府都有旧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