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上那双满是认真的眸子,李絮心头乱跳,正犹豫着如何回答,却见他自抽屉中取出个略微眼熟的小小木匣。
“此番归家,我已向爹娘秉明心意,这是娘让我带来的祖传玉镯——”
李絮呼吸一滞,下意识拦住他要打开匣子的动作。
“等等!你听我说——”
这时,书房外突然有人行色匆匆闯入。
“大人,不好了!”
来人是魏渠新提拔的师爷陈钊,也算是孙县令原来的旧吏之一,不过因为不善于阿谀奉承被排挤了去看管卷宗文书,属于最没油水的清闲岗位。
不过,据说此人做事还挺踏实,记性也不错,在魏渠彻查孙县令过去那些冤假错案时派上了极大的用场,总能轻轻松松找出相对应的卷宗,省去不少功夫。
魏渠初来乍到,哪怕知道孙县令的旧手下大多不是好的,也没法一下子全部换掉,只能斟酌着慢慢来。像陈钊这种过去不得用、又有点能力的小吏是最好用的,既有一定经验,又存着投效之心,干起活来自然勤勉。
“大人,犯妇何氏突然过身了!城外又有马贼下山作祟,在杏花村劫掠一番逃走,百姓人心惶惶!”
接连来了两个坏消息,书房里气氛陡然转为凝肃,方才那股若有似无的情愫无可奈何退散。
且不提马贼下山一事,只说何氏之死。
这何氏是孙县令的长媳,孙县令犯的事本不至于牵连家眷,但那日衙门外公审后,县城内的苦主纷纷壮着胆子来击鼓鸣冤,其中就有几起状告孙家私放印子钱、又纵容家奴讨债逼死人的。
敖县经济水平差,百姓大多穷得响当当,时常入不敷出,有些人不免就会走上借印子钱的歧路。尤其是那些胆子小瞻前顾后的,不敢也不舍得扔下祖产逃走,却又被沉重的税赋压垮了肩膀,只能饮鸩止渴,借钱来弥补粮税的窟窿。
魏渠着人一查,结果发现孙家上下大部分人都参与到此事中来,其中孙夫人就是主导者。只是近几年她身体不好,不大出面做这种事,主导权就落到孙家少夫人手里。
本朝律例对印子钱管得很严,尤其是官身,借者革职,还要枷上一个月,或是杖责八十。像孙夫人、孙少夫人这样常年放印子钱,还因为这事闹出人命的,更是罪加一等。
故而,魏渠按照律例将涉事人等全部收监,nǚ • fàn单独关在一起,给的也是相对干净整洁的牢房。
虽然牢房阴暗,空气不好,饮食起居条件都非常糟糕,且毫无私隐可言,对习惯了富贵生活的娇弱女子来说不啻于是道酷刑。但,再怎么娇弱,也不至于刚关进去两天就病死了吧?
魏渠也怕结案前闹出人命影响不好,收监时还特意找了个大夫帮忙瞧过女眷当中最病弱的孙夫人,结果没想到,当时看着挺正常的孙少夫人何氏居然是最先去世的!
魏渠心下一叹,只得沉下心处理当前紧急事务,李絮暗暗庆幸,趁机告辞离开。
穿行于稀疏草木之间,思绪恍惚回到上月那封被她刻意遗忘的信上。
那是来自京城的报喜信,殿试名次出来后魏渠就让人往南边送了信,有送回家的,也有送往甘泉县的,消息来得只比梅氏慢上一两日。
信中措辞含蓄,但她隐约猜得出来魏渠的意思,只是无法回应,又怕直接说破让其难堪,只得视而不见,以为他这么聪明能猜得到沉默就是不答应。
没想到,他居然会在今天这种情况下旧话重提!
若是没有陈师爷突然来到,此刻的她怕是没有其他选择,只能硬着头皮拒绝,说不定还会撕破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