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想不到在小鸽儿眼中,我竟是只丑狐狸。”谢臻这么说着,却还是将手中的半虺杆一挥,那盏狐狸灯便稳稳地落到了叶鸽的手上。
叶鸽兴冲冲地抱着狐狸灯,冷不防自己却被谢臻也抱了起来。
谢臻低头亲亲他的脸颊,笑着说道:“好了,现在狐狸要叼着自己的小鸽子回窝了。”
叶鸽也跟着笑起来,一手提着灯,一手勾住了谢臻的脖颈。
谢家的宅子当真是极大的,叶鸽被谢臻抱着,并不能分清方向。
只是隐约能记得,他们出了暖阁所在的园子,沿着条过道不知走了多久,而后又跨几扇月亮门,绕几堆假山景,才算进了另一处园子中。
叶鸽此时已经困得有些迷蒙了,他只觉得眼前忽然亮了些,忍不住睁眼去瞧,却不想就是这样一瞧,却让他愣住了。
前方是方并不大的水潭,水潭之上,却搭了座石桥。
此刻那石桥两侧的白玉栏上,已覆上了层层红纱,随着阵阵吹来的风,扬扬而起。
红纱之外,每过三五步,便缀一盏喜灯,这明亮的灯光一路蜿蜒向前,穿过石桥,穿过小径,直将他们引入了竹林掩映着的院子。
叶鸽几乎忘记了反应,他的手无意识地用力,紧紧地抱住了谢臻的脖颈。谢臻却也并不说什么,只是间或温柔地亲吻一下他的额头,就这么沿着那喜灯连起的小路,慢慢地前行着,走到了院门前。
“鸽儿,咱们到家了。”
随着谢臻的声音,院门被打开了,精致的二层小楼伫立在假山竹林的围绕之中,每一个角落都被盛绽的红灯映亮了,廊前窗上俱贴着大红的喜符。
身穿红衣的丫鬟小厮们还在忙碌其间,见着谢臻他们回来了,立刻点燃了墙边挂着的鞭炮。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叶鸽的耳畔炸开,谢臻笑着抱他继续前行,紧接着又有执着花篮的丫鬟,站在二层的廊上,将篮中的吉祥果并红碎纸一把一把地洒下,漫天漫地,直落了他们一头一身。
叶鸽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泪流满面,手上的狐狸灯都几乎拿不稳了,可他却笑了起来,尽管发不出任何的声音,但他却觉得这是他笑得最为畅快哦一次。
过了那道吉祥果与红纸的帘幕,两人终于进到了小楼中。
这室内同样是一派喜气,到处都是红烛红帘,谢臻也并不停留,直接带着叶鸽穿过小厅,走上楼梯,来到了二楼的卧房之中。
叶鸽一下子愣住了,因为他看到,那卧房正中的桌案上,正摆着一袭红金色的蟒衣。
谢臻没有多言,只是抱着叶鸽来到了桌前,将他放到了椅子上。
叶鸽的手极轻又极为珍惜的抚上去,抚过那一缕缕金线,一寸寸红锦,闭上眼睛,仿佛还是自己穿着它,在台上的模样。
谢臻看着他的小鸽儿痴迷而又哀伤的目光,又从桌下搬出了一只木盒,他伸手打开,里面放的却是一顶珠玉满缀的戏冠。
“喜欢吗?”谢臻从身后拥住了叶鸽,他知道,与那些只是为了生计与钱财才唱戏的人不同,他的小鸽儿是真的喜欢唱戏,是真的喜欢那方戏台的。
尽管哑了嗓子,尽管被那般对待,但他依旧怀念着那些台上的日子,怀念着台上的自己。
叶鸽没有反应,谢臻继续拥着他说道:“我帮你换上它可好?”
叶鸽的身子微微一颤,他回过头,泪眼朦胧地望着谢臻,谢臻却温柔地对他笑笑,吻去他的眼泪:“我也很想在看看,你穿上它的样子……”
“再为我,唱一段戏。”
流着光华的蟒衣洋洋洒洒地铺开,而后被谢臻捧起,为他的小鸽儿细致又妥帖的穿好。
从绣着细密金纹与牡丹的红衣,到缀着层层流苏的云肩,谢臻的手没有一丝迟疑地停留,像是早就练习过无数遍那样。
蟒衣穿好后,便是戏冠,一只只点翠挑珠凤凰随着谢臻的动作摇摇而动,映着满屋的红烛熠熠生辉,它被小心而又仔细地佩戴到了叶鸽的假发髻子上,两串挑牌轻轻坠下,珍珠碰撞着微微作响。
谢臻仍是不心足,又开了窗下的镜台,取出了早已准备好的胭脂油彩。
但他却并没有多用,只是如珍宝般托起叶鸽的脸,对着红烛几笔而过,为他勾勒好眉眼,又点染了唇红。
“我这样,还好看吗?”叶鸽握住了谢臻仍执着朱笔的手,眼眸微垂,细细地写道:“还是跟从前一样吗?”
他太久没有再穿过这身戏服,太久没有再勾描那套戏妆,这一切于叶鸽而言,是心底里最难以忘却的熟悉,也是被忍痛割舍了太久的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