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白礼隐瞒下自己的感觉,只一心地同她痴缠,心中对她艰难地为自己同天争来的生命愧疚至极。
不过,有更重更大的声音在告诉他,若是没了她,你这命,又有什么意义。
可如今,本该等在他殿中的凤如青突然不见了,白礼知道她定然也是察觉了什么,她去了哪里?黄泉鬼王那?去干什么?
白礼不由得胡思乱想,根本无法控制,手中捏着笔尖的指节青白难看。
他看不清奏章上面的字,墨点浸湿了纸张,他却一动不动地低头看着。
她……是不是不会回来了?
白礼坐在帝王裁决生杀的桌案之前,无声无息地撕心裂肺了一遍又一遍。
但他的邪祟,从来没有让他失望过,哪怕一次。
凤如青在他濒临崩溃的时候回来,推开殿门,看到的便是白礼鼻尖流出的血和手中笔滴出的朱砂红侵染在一处,分不清哪个更红一些。
“白礼?”凤如青连忙上前,“殿中怎么一个伺候的人没有,你这是又流血了,叫了太医了吗?!”
白礼双眸看向凤如青,片刻后猛地起身,撞翻了一桌案的奏章和墨盘,跌跌撞撞地撞进凤如青怀中,又站立不住,跌跪在地上。
他慌乱地抱住凤如青的腰身,哀求,“你别离开我,别离开我,我没有关系的,真的没有关系,我不疼,不疼……”
当时祭天之时真龙现身,白礼如今已经是这天下百姓众望所归的至高君王。
可这在朝中轻轻说句什么,都如同重锤落地的人王,大臣们恨不得顶在脑袋上的金贵人儿,毫无尊卑地跪在地上,祈求一个邪祟,不要离他而去。
凤如青见他这样,当即明白了他已经同自己一般,知晓了两人在一起百害无一利,甚至比她知道的更早,更多。
“会疼吗?”凤如青垂目看着白礼,手摸上他的白发,“哪里疼啊,我给你揉揉吧。”
白礼顿时哭出了声,抱着她的腰将鼻血和眼泪一起擦在她的身上,“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糟蹋你给的命……”
“可是……”白礼仰头看着凤如青,“可是我不想你走,你别走,我怕。”
凤如青也有些鼻酸,但是表现的却十分平静,“你怕什么呢小公子,这天下,都已经在你的脚下。”
“梁景三面环海,国富民强,百姓不愁吃穿,国库充盈满溢,如今你也已经手握生杀,在无人能够对你如何。”
“你乃是这天下唯一皇族血脉,大臣们连你皱个眉也恨不得替你西子捧心,”凤如青叹息道,“你若聪明些,该察觉到异常便早早地赶我走啊。”
白礼手臂死死绞着凤如青的腰,“不!”
“不要,不要走,”白礼说,“我不聪明,我从来也不聪明,我没有别人了,没有任何人了,也不需要任何人。”
“你别离开我,我会好好吃饭,今日在朝上,我还同太傅说了要如皇子一般习武上课,好好学习治理国家,我会一日三遍的喝参汤,我不会那么轻易死的。”
他这话说得十分信誓旦旦,可他仰起头,不断溢出的鼻血却不肯配合他粉饰太平。
“我可以将本体剔除一些……”
“不!”白礼摇头,他攀着凤如青站起来,狼狈地抹了下鼻子,激动道,“不用的,不要那样,我不能让你再为我伤害你自己,我不喜欢这样,你也不喜欢,我们都不要那样做,好不好?”
凤如青满面为难,白礼抓着她的肩膀说,“至少让我努力一次,至少一次别让我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我会好好的,你看着就好,行吗?”
凤如青实话实说,“我现如今只要同你在一起,你便会不断地被我消耗,直至消耗殆尽,最终难看地死去。”
白礼抹了把又流出来的鼻血,慌忙地用沾血的手抓住凤如青,“没关系的真的没关系!”
“有个解决办法,”凤如青伸手摸了下他脸上的血,“鬼王说,孟婆汤少喝一些,能够忘情,却不会失去记忆,你……”
“不要,”白礼摇头,才止住的眼泪又决堤一般地涌出来,“我不要忘情,我不要怕喝什么孟婆汤,我知道你要生气我不惜命,可青青,你可知道,你如今才是我的命啊!”
凤如青就知道他一定会这样,所以才不可能像弓尤说的那样,私自拿了孟婆汤给他喝,她也做错过,更不会像当年施子真一样,不肯解释一句,只一心地为谁好,便雷厉风行。
凤如青抱住白礼的腰身,投入他消瘦的怀抱,笑了笑说,“小公子的嘴好甜,你这般会说甜言蜜语,我如何能离得开你。”
白礼抱紧了凤如青,凤如青就保持着这样的姿势,对他轻声开口,虽然此刻的情形,同当时她在悬云山的状况有所差别,但凤如青却还是觉得,她对白礼,也像是对着曾经的自己说,“只是你要知道,若不放手,必然短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