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如青不疾不徐地喝了一碗,宿深忙再去倒,却被凤如青压住了手腕,“再喝夜里要折腾了。”
宿深一顿,凤如青看向他,烛光在两个人身上打下跳动的光,这宫殿华丽无比,按理说该是放置夜明珠的,最不济也是华丽宫灯,很浅的妖术便能长明火光。
可这寝殿里点的却是凡间最普通的灯烛,连灯罩都没有的那种。
这一切自然都是出自宿深手笔,凤如青并不是个心聋目盲的瞎子,细想这些年宿深的心思也不是无迹可寻,每次她来妖族,一切都十分熨帖,还有时常送去黄泉的小玩意与吃食,也都是最好的。
凤如青在这样的烛光中微微叹了口气,对宿深道,“宿深,汤很香,但你不必在我身上用这许多的心思。”
凤如青一语双关,“酒再烈,若我不想醉,也不会醉。”
宿深面色一白,嘴角又再度下垂,他垂眼坐在榻边,手还按在滚烫的汤盅上,好似没有知觉一般。
凤如青见状将他的手拍开,宿深反而拉住了她的手,起身后又蹲在塌边上,自下而上地看着榻上的凤如青。
“姐姐……”他声音很低,他心思真的很多,惯会这样装可怜,知道自己如今的身量坐在榻上惹不起人的怜惜,知道自己什么角度看上去最能惹凤如青心软。
“你知道我心思了,对吧,”宿深说,“我喜欢姐姐,喜欢了好多年了。”
宿深捧着凤如青的手,揽在自己的心口处,“姐姐,当年你选择了穆良,可也不是对我毫无感觉,对吗?”
“现在你们分开了,做回了师兄妹,姐姐能不能给我个机会?”
宿深用自己最拿手的招数,装出最动人惑人的模样,带着引诱,可怕是除了看着他眼睛的凤如青,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这份装里面,分量最重的是他自己看不到的诚恳。
凤如青将他眼中的情绪和此刻的情绪都看得分明,将手从他怀中抽出,伸手摸了摸他的头。
像他还是孩童身量时那样。
“宿深,”凤如青叹息一声,实话实说道,“如今四海风雨飘摇,我心亦然,我并无意许谁一生。”凤如青说的话很明白,宿深眼睛里面的亮光一点点的暗淡下去。
屋内寂静得两个人的呼吸声都可以听见,凤如青将手抽回来,朝后靠着软塌,视线落在无声跳动的烛光上面,不再看他也不再说话了,态度十分明确。
宿深有很多话想问,可千言万语,最终都抵不过那一句“风雨飘摇,无意许谁一生”。
宿深心中有怨,明明他那么早就认识了凤如青,甚至早就和她结下了婚契,可到如今,距离他们相识才不到百年,她便已经经历了那么多,已经变得连情爱都疲于给与。
宿深蹲在凤如青的床榻之前,看了她许久,最终还是无声地离开。
凤如青在他终于走后,伸手摸了摸桌上的汤盅,已经冷了,汤上面也已经凝结,不适合再入口了。
她懒得起身去床榻,便索性裹着被子,在这软榻之上缩着躺下,舒舒服服的睡觉。
梦里一如既往的温暖舒适,不知道是不是距离魔界很近的原因,凤如青梦中场景和感受,都比平时要逼真清晰。
一夜好眠,第二天早上起来,凤如青才洗漱好喝了点水,宿深就已经到了殿外。
“姐姐,你起了吗?”宿深说,“今日下的大雪,外面却不冷,我带你去看好玩的。”
宿深声音颇为欢快,凤如青听着倒是有些意外,还以为昨天明确拒绝了他,他得消沉几天。
“起了,”凤如青低声道,“进来吧。”
宿深进门,今日披了一身雪色狐裘,拥着他精致的眉目,气色越发的好。
他进屋之后,解了狐裘散了身上凉气,这才朝着凤如青方向走来。
他坐在桌边上,接过凤如青给他倒的热水,捧在手心喝了一口,对着凤如青笑着说,“今日是除夕,我安排了一整天的行程,姐姐昨夜睡的可还好?”
凤如青仔细观察了一下他眼中神色,确认他没有强颜欢笑,这才稍稍放心,颇有兴致地问,“哦,是吗,什么行程?”
“姐姐只管跟我来就是,”宿深说着,催促凤如青穿外衣,还嫌弃侍女伺候的速度慢,亲自上手给凤如青穿衣穿靴。
凤如青被他拉着,先是吃了十分精致多样色香味美的早膳,而后两个人一同拥着狐裘,去了妖族后山峡谷赏雪。
宿深带了法器,可以屏蔽风雪的绫罗伞,撑开之后,他们这一片便成了无形结界,雪中烹茶饮茶,都是宿深亲手弄的。
峡谷之下时不时便会出现风雪旋风,还有一汪经年不断的温泉瀑布,热气蒸腾而上,烟岚云岫如梦似幻,雪旋风缠着雾气,在阳光下色彩斑斓,看得人眼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