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十二岁时,生了大病,去医院也没用。所有人都跟我说他熬不过去了,让我准备后事。后来一个道长跟我说,我前世是他的大恩人,看在这点上他愿意帮我一把。如果可以的话,我宁可把我的寿数都留给阿瑞,也不愿意伤了你。但道长说必须得命格相合的,村子里只有你符合。”
杨秀禾这些话绝对是发自内心的,而不是为自己开脱。只是她虽然也疼锋仔,但阿瑞是她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意义不一样。有他在,张家才算是有了根。她要是不这么做,让阿瑞早早走了,只怕列祖列宗都要戳她脊梁骨。
沈海铭也回想起那件事,“所以我当时生病,就是因为你们做法吧。”
那时候他没想那么多,只以为自己疲于照顾弟弟和家庭,加上还得打工,累出毛病。
他惨然一笑,原来从那时候就已经开始了。
“去年我又遇到了道长。道长说你意外横死,寿数还在。他帮我再次做法,把你困在这里,好慢慢把剩余寿数给阿瑞。”
“你都已经死了,但阿瑞还活着,那寿数你留着也没用,还不如给阿瑞。”
至少让她儿子能活久一点。
“我从小把你养到这么大,对你也不比亲生父母差,我要点回报不过分吧。”
杨秀禾知道自己做法有伤阴德,所以她这一年来一直在做好事,就是想减少心中的愧疚感。如果真有报应,就报应到她一个人身上就好,别连累了儿子。
沈海铭只是冷冷看着她,“你说谎了。”
杨秀禾的表情瞬间僵硬了。
“我知道,原本我能活到87岁。去年8月23日那天,下着大雨,你对我说,家里锄头放山上了,让我过去拿回来,怕被别人捡走了。其实那锄头,根本一直都在家里的吧。”
“你早就知道那天会有那场灾难了,也是那老道士告诉你的吧?原本我命不该绝的,是你亲自推我去死。”
杨秀禾眼珠子转动了一下,脸色灰败。是的,她都知道。那时候她反复挣扎犹豫,到底要不要这么做。但想起了年幼的儿子,她还是鬼迷心窍一般,将他给骗了出去,眼睁睁地看着他走上了不归路。而她也没了回头的机会。
因为锋仔要结婚了,以后也要搬到县城里去。那样的话,阿瑞没法再续命,会死的。在自己的亲生儿子和养子中,她选择了亲生子。
村民们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梁骨窜了上去。
杨秀禾这女人太可怕了,她这心难道是蛇蝎做的吗?锋仔可以说是她亲手害死的。而做了这些事的她,还能在人前表现出慈母的模样。一些人想到前些天他们还帮着阻止沈乐新,就恨不得穿越回去,给那时候的自己打上几巴掌。
桂花婶楞了一下,然后红着眼眶,冲了上去,撕咬着杨秀禾。
“我和你拼了,我苦命的儿子啊!你死的好惨啊!”
那场山体滑坡死了不少小永村的人,其中就包括桂花婶的大儿子。她的小孙女才刚出生,就没了爹。
而这一切的悲剧原本能避免的。桂花婶平时干活干多了,力气不小。杨秀禾则不同,因为有一个能干孝顺的儿子,这些年来比起村里其他村妇,她的日子要好过的多,甚至不需要下田,所以力气还真比不上桂花婶。此时她怀着满腔恨意撕咬杨秀禾,恨不得将这恶毒的女人千刀万剐。
杨秀禾的脸上身上都是她咬出的伤口,疼得她惨叫连连,直喊救命。
然而没有人上前帮她,只是冷眼旁观。大家都能理解桂花婶的心情,甚至还有几个妇人,以拉偏架的名义上前,实际上却是帮桂花婶压着杨秀禾,让她被咬得更厉害了。
几个老人家,颤颤巍巍地走到她面前,狠狠地向她吐口水。
这女人活该!
吴缘冷眼望着这一幕,她心中十分清楚,杨秀禾母子以后是别想在这个村里呆下去了,除非她能带着孩子远走高飞。要知道这村里死在那场灾难的人最少有十个,他们尚在的亲人肯定会将失去亲人转换成恨意发泄在他们身上。
这也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等他们发泄够了,杨秀禾身上已经没有一块好肉了,脸上两道长长的口,往下淌着鲜血,看起来那叫一个凄惨,可惜她这模样,全唤不起大家的同情。
沈老爷子走到她面前,“那个老道长是谁?”
无论是杨秀禾还是那老道长,都是罪魁祸首。那老道长口口声声说是为了报恩,但他一个字都不信,甚至怀疑是不是沈家的对头请的邪道。正常的玄学倒是怎么可能如此助纣为孽。
杨秀禾摇摇头,她一说话,便牵扯到嘴巴的伤口,疼得她不断抽气。她看着周围村民们恶狠狠瞪过来的眼神,心中害怕到了极点——大家都在恨她。她虽然有心隐瞒老道长,但这种情况下要是不说出来,给大家一个发泄的渠道,只怕以后大家都会把这笔账算到她头上,甚至还有可能迁怒到阿瑞身上。儿子就是她的命根子,他们母子两还得在村子里过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