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林试着动了一下被子下的手臂,感觉身体异常沉重。忽然的一阵翅膀扑腾声让他转头向病床左侧,那里是一扇明亮的小窗。薄薄的纱帘被晚冬阳光映得雪白,但仍然能隐约看到外面的景色。
一小群白鸽刚刚掠过,视线的尽头则是一连片闪亮的橙色房顶。
大概是五层楼高的地方……
“醒了?”右侧传来了南希的声音。
柯林并不想打扰他们那场天昏地暗的牌局,但南希一边当着裁判,一边还是捕捉到了他这边最细微的动静。
“这里是?”
他用微不可觉的声音问道。
“又一个安全屋罢了。”南希说:“离使馆区不算远,但没人能找到这里。”
“那个……法院和剧院那边呢?”
柯林在开口时顿了一下,因为他原是想问苍白大地的事,自从离开剧院后有些念头就一直在他心里萦绕,所以在这里差点直接问出来。
但话到嘴边,却又被他硬生生地咽了下去。
因为无论薄德艾维斯在剧院中的样子,还是后来噩梦中那些不知真假闻所未闻的恐怖人牺祭祀,都让柯林感觉到他们身上正在发生着不好的转变。所以,他不会在还有别人在场的时候谈起有关她的事情。
甚至,最好连对南希也不要提及。
“剧院啊。”南希第一次将视线从牌局上移开,笑盈盈地看了柯林一眼:
“你可以试着听听外面的声音。”
这里是五楼,街道上的人声和车流声都略微有些模糊了。柯林再次将头转向窗外,因为那外面有着无数细微却又拥挤的喧嚣噪声,不留意还好,但细听则可以让他头痛欲裂,因为达纳罗这座濒临崩溃的城市正在不安地shen • yin。
就像连野狗都吠得格外拼命,每一个被堵在路上的司机都在蹂躏着汽车喇叭,老瘦的马不停地打着响鼻。所以当然也就会有更多的人——就像是嫌窗外太吵害自己听不清,纷纷把手边的收音机调到了最大音量。但除了那一千首或激动或轻快的舞曲之外,几乎所有人都在收听同一个频道,而街道上大大小小的高音喇叭也在同时咆哮着循环播放同一个威严的声音,这个在大街小巷里拥有无数张嘴的声音甚至让达纳罗的高空产生了共鸣,让那段歇斯底里般的演说从城市的无数噪音中挣脱而出,就连躺在病床上的柯林都能隐约听清:
“……再次山呼!公国的大恩人,埃德蒙德大元帅万岁!破坏者落网了!我们又一次证明了达纳罗安全体制的力量!大剧院里无辜的平民得到了保护!历史会告诉我们可耻可悲的敌人,任何针对公国的阴谋都必将被挫败!被严惩!……”
“这是……”
柯林听着高音广播里的吼叫声,呆了一会后,又忽然有些难以理解:
“等等,如果他们在这时就宣布‘胜利’,之后还怎么公开进行搜查?”
“很简单,大规模的搜捕行动已经不会有了。”南希啪地一声将筹码紧紧地握在手里,目光灼灼地说:
“宫里那位终究没下决心,比起被人发现如今的达纳罗是一个四处漏风的筛子,他宁可就这样放我们一马。”
“大法院那边呢?”
“燃煤的通风问题导致集体中毒。”南希说:“报纸上是这么解释的,估计也不会有什么后续了。”
“这样啊……”柯林若有所思地喃喃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