徒元义将赴会的年轻公子哪些是属于一方势力,目的不纯的一一告之林云星,便悄然离开了。林家正处于风头浪尖,徒元义又被默认属于四皇子一系,他们接触太多被人察觉并非好事。
两人分了不同方向走,才出林子,林云星就撞上了东平郡王府的慕娇。
“我道是谁呢?原来是林大姑娘!”慕娇扶了扶头上的金钗,一脸傲然。
那年,慕娇在西苑一曲琵琶得了头名,出尽风头。然因她性子张扬,并不得京中夫人们喜欢。高门大户有底蕴的人家不上门提亲,愿意上门提亲的慕娇自己又不乐意。高不成低不就,在东平郡王和侧妃的纵容下至今未定下亲事。
“原来是穆姑娘,许久不见,您风采更盛了。”林云星微笑道,“穆姑娘一人?”
慕娇早年要好的姑娘多已出嫁或定亲,自不会来赏花宴。她自恃身份不乐意主动去结交年幼的女孩子,以至于近来出门多是形单影只。林云星不解内情,这句话却是戳中了慕娇的要害。
慕娇不乐意道:“林大姑娘不也独自一人?一个姑娘家待在梅林中,不知道的还以为私会什么野男人呢!”
想到方离开的徒元义,林云星忍俊不禁,笑着应道:“是啊,那穆姑娘可要去前面喊一嗓子,说有人在长公主的园子私会情郎?”
“你、你——”
“穆姑娘既不去,那我可要谢过了。看时辰,长公主应该从水阁出来了,穆姑娘可要一道过去?”
“本姑娘不与你计较!”慕娇轻哼了一声,叫上丫鬟急冲冲走了。
林云星脚下一转,缓步走在了她们主仆后面。到了地方,长公主恰好从水阁出来,宣布了今日主题,带着一众诰命转道水阁。
林黛玉指使司琴为她磨墨,说要作诗。
林云星心中有心事,没什么兴致,提笔写了一篇汉赋交差。才放下笔,就有三公主的贴身侍婢请她过去水榭说话。交代司琴看顾好妹妹,林云星便往水榭走去。
“老远见到妹妹停笔,就知你定是随手写了字交差。”三公主笑道,“与其前面杵着,不如随我们说说话。”
“那是书法,何为随意交差?”西陵长公主笑嗔了一句,与左右诰命道,“听我家老程说,林探花精于飞白,其飞白书百金难求。林大姑娘稍得其父几分真传,也足以脱颖而出了。”
“殿下谬赞,云星不曾习飞白。少时习柳体,但更爱张长史【注1】《古诗四帖》,时常临摹。”
“你一个姑娘家,竟喜欢张长史的草书,当真难得。今儿写了什么,且取来我一观。”西陵长公主笑道。
自有丫鬟去取了林云星写好的字过来,西陵长公主带着几位夫人当众点评了一番。
三公主探头看了一会儿,大笑道:“听姑姑说的千般好,我一个字都不认识!”
西陵长公主回眸睨了她一眼道:“幸而你是不认识旁人写的,若是自己写的,那岂非是亦自不识?”
三公主一脸茫然:“什么亦自不识,姑姑你别欺负我读书少!妹妹,快与我说说,什么是亦自不识?”
“亦自不识说的是前朝一位丞相的典故,这位张丞相酷爱草书,只他不精于此道,常被人取笑,幸而他自己也不在意。有天,他偶得佳句,提笔狂写,再让侄儿为他眷写。侄儿抄了一半,有字不认识,便去问他。结果他看完,责怪侄儿:‘汝胡不早问?致予忘之!【注2】’”
三公主听了哈哈大笑,拉着林云星道:“那妹妹且念给我听听,你这通篇都写了什么,也好让我知道你是不是亦自不识。”
水榭里立时一片欢笑,很快到了诸位姑娘交“卷”。薛宝钗填了词,贾迎春和林黛玉各写了一首小诗。
时隔多年,林云星又听到了慕娇的琵琶,技艺尤胜当年。不过今日,慕娇却未进前三,只得了个不上不下的名次。从夫人们的交谈中,林云星得知,慕娇这些年的赏花宴基本没有落下的,几乎每次都是一曲琵琶。
这琵琶弹得再好,成了日常节目,也就不出彩了。慕娇未必没有意识到问题所在,可惜她的其他才能,并不足以在一众姑娘间脱颖而出,只得选了最拿手的。
第一名是国子监祭酒的孙女,写得七律。第二名是个弹琴的姑娘,林云星不晓得哪家的。林云星的那副草书也得了第三,然后就是薛宝钗一首小词在一众女孩子中脱颖而出,得了第四。
见林云星排第三,三公主笑得直不起腰:“看来你这西苑探花的名头是摘不掉了!”
林云星亦是无奈,心下有些怀疑最终定名次的西陵长公主有意为之。书法在女孩子们的才艺之中素来不得钟爱,且若非十分写得好,极难出彩。薛宝钗那首词就写的极好,当得第三。
然许是那句“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注3】”在夫人们面前并不讨喜,才排后了些。此句写的是柳絮,然薛宝钗的身份不免让人联想到暗喻人。士族内心不管如何野心勃勃,都不屑于溢于言表,诰命夫人们更不会欣赏野心太明显的姑娘。
幸以薛宝钗的身份,得个第四的名头,足以一宴成名。从今往后,京中的权贵都会记得有这么一个容貌才情不错的小姑娘。贾迎春和林黛玉亦得了名次,只是比较后面。她们年岁小,不需要出什么风头,更多是涨涨见识。
桃花宴后,众人各自回府,薛姨妈得知女儿在西苑桃花宴上出了风头,甚是欢喜,还让人送来了两盒血燕窝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