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年人沉默半响,方道:“你想要如何?”
“不能让他活着回京。”年轻人的声音中有着不该属于他这个年纪的阴冷森然。
“怕是不容易,你莫要忘了之前的教训,去年我折损了不少高手。”
“乐严承认不如老七不假,然焉知不是因为老七的身份,有意奉承?林云星是林云星,徒元义是徒元义,天才有一个就够了。在林云星手上吃的亏,未必不能在老七身上讨回来。”
用这种语气唤徒元义为老七,只能是他的那些兄弟了。三王爷、四王爷,林云星见过,这人包的严实,不知道是老二、老五或老六中的哪一位。他唤中年人为叔叔,所以这隐的主人果然是皇室中人?
林云星最怀疑的是忠顺王,可惜她不曾见过忠顺,不能十分肯定。
“即便乐严有心相让,能够让陛下相信老七不比乐严差,那他的武功就不会太低。我们没见过他出手,但你不要忘了运河上的那次失手。”
“叔叔莫忘了,那是贾琏救了他们,林云星也有同行。从京郊之事后,我们也知道了贾琏口中的神秘亲戚应该就是林云星。林家这位大姑娘,表现出来的实力完全不似她这个年纪的能力,许是有什么特殊来历。正因如此,我们更不能让老七活着回京,风风光光娶了人过门。”
中年人皱了皱眉:“运河上的事情暂且不说,那花灯会刺杀呢?当时林氏女与老七是兵分两路,是老七救了老四。”
“施超自己是个废物,养出的儿子是废物,手下的人就更废物了。那么好的机会,连老四的皮都没有蹭下来一块,能有什么用?”青年冷笑道,“与其说老七厉害,不如说他运气好,适逢其会,白白得了老四一份人情。若非如此,皇后又怎么会为他说林家的亲事。”
“说到此事,幸亏你母亲反应快,否则真是白白让老四得了助力。”
“那又如何?这门婚事到底是让老七得偿所愿了。”青年语气中有些许愤恨,“陛下当真是老了,竟被老七要挟了去。如此便罢了,这才过去多久,就忘记了老七所为,又有了复宠之意,还让他主持盐场工艺改革。”
“盐场改革工艺明面上是贾琏所献,但贾琏一个勋贵之后,怎会有这样的技术?多半是林海那老家伙任巡盐御史中得到了这工艺,借此捧起自己的弟子和女婿罢了。既然是林家给出的东西,陛下肯定要给予一些回报。”中年人叹道,“林如海表面上赋闲了,如今看来不过是隐于幕后罢了。一个女婿一个内侄兼嫡传弟子,日后总能照应林家。”
“林海可以躲在背后出招,全因陛下偏心之故。陛下疑心林家吞了那笔银子,竟还是对林家一点举措都没有。”
“陛下近年怠于政务,对下也宽和了不少。林如海到底是陛下的老臣,且有功于陛下,陛下不想亲手处置也不奇怪。陛下的宽和,也不仅仅是对林家,于我们的计划也多有好处。”
“何来好处?如此只对犯错的人有利,我没有犯错,要他宽和何用?”
“待下宽和并不表示陛下就糊涂了,你的孝心,想来陛下心中是明白的。”中年人道,“不过,你也不要将精力都放在陛下身上。如今陛下怠于政务,正是你在朝中拉拢人心的好时候。”
“叔叔先前要我不必急于结党,如今为何变了主意?”
“时局变了,陛下勤于政务时,你若结党,易犯忌讳。如今陛下怠于政事,身体也有所衰败,有些事就该准备起来了。”
“老大死了,不管是立长还是立贤,都该轮到我了。陛下却迟迟不肯立储,怕是心中惦记着老四呢!”
好了,眼下不用猜了,原来是二王爷徒元启。当也是他,老五、老六在朝中并不强势,大约也就比参政前的徒元义更有存在感一些。隐做那么多事,肯定是要押胜率大的人。大王爷死后,徒元启、徒元灿和徒元明就是最值得押宝的人。
“你饱读诗书,难道不知微子启与帝辛之故事吗?你是占了长,老四却占了嫡,若陛下要立老四,并非难事。陛下至今没有做出决断,可见老四在陛下心中并不比你高。老四前些日子触怒君颜,至今还在闭门思过。他的性子看似稳重,实则颇为执拗,想要他再犯错也不是难事,何必心急。”
微子启与帝辛之故事是说商纣王帝辛与长兄微子启、次兄宋微仲一母所生,且帝辛为幼子。然微子启和宋微仲是王后封后前所生,帝辛是其母晋为王后之后所生。帝乙欲立长子微子启,却被大臣以“有妻之子而不可置妾之子【注1】”为由劝说立了幼子帝辛。
一母所生,微子启和宋微仲只因在母亲为妾时所生就要被帝辛压一头。二皇子自承的“长”在四王爷的“嫡”面前着实不堪一击。至于立贤,这个“贤”是仁者见仁智者见智,所谓立贤,终是看帝王之所好。
“难道只能等着他们犯错吗,若是他不犯错呢?”
“那就逼他犯错!”中年人语重心长道,“阿启,世上的事情并非都是shā • rén就能够解决的。”
“但shā • rén能够解决世上大部分麻烦,当年若非陛下的那些兄长都死了,这天下又怎么会是陛下的?”
中年人劝不动他,不由叹息了一声:“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今日太晚,你先回去吧!”
徒元启闻言倒是没有继续纠缠,迅速离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