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了?刚好,帮忙寻些胭脂水粉来。”
夜雾漫漫,裹住昏昏烛火,风一吹,扯得地上踽踽人影微微颤动,包斩踉跄地走到廊下,正想吓唬一下这个半死不活的家伙,未曾想反倒先被派了个寻脂粉的差事,瞬间怔忪之后,人不禁怒火中烧起来。
“你一个……”
“不是为我,是为了让她易容。”
连遇闲闲倚坐廊下,说话时眼皮都未曾抬过一下,分明是没将他放在眼里,看得包斩那叫一个气,哪里还理什么寻脂粉是给谁易容,当即抽刀要劈。
刀刃在月光下银光闪闪,泛着寒意,眼看就要挨着连遇的额发了,包斩牙关紧咬,并没有丝毫停意,是,他是要用紫苏这条线扳倒何毓、让他难堪,可这线里有这家伙没这家伙并不影响啊。
无非是凤小安手底下的小卒,胆敢接二连三算计他,他要他好看!
“有个线索。”
“什、什么?”包斩手一抖,刀不偏不倚刚刚好停在连遇眉心处,再往下些许,便要见血。
连遇的眸光自下而来,丝毫不带避讳地看着他,那双眼睛深不见底,有那么一瞬包斩几乎觉得自己要被他看穿了。
他喉结一滚,勉强握住刀柄,再次厉声:“你说什么?!”
“刀举着不累?”连遇伸出根指头,慢慢将那刀戳走:“寻些脂粉让里头那位易容,回来告诉你个线索。”
“你说有线索我便信你有线索了?”包斩抖着嗓子强行镇定,不对头,严重不对头,先前他觉得自家那个扫把星克他也就罢了,怎么如今扫把星随便捡回来个人也能牵着自己鼻子走了!
越想越觉得自己不能这么放任这帮猢狲骑在头顶撒野,包斩看连遇的眼神也越发……
“你可以拒绝,就是里头的人单靠一身衣服怕是不能掩人耳目。”何况还是那么一身衣服……
想起原该穿在自己身上的衣服要套在别人身上,连遇的心顿时不快起来。他掐着指尖,一副我吃定你的模样,笃定包斩势必上套,反正等下胭脂拿来他随便编个线索敷衍他便是……
头顶轰隆一声响,连遇脸一沉,抬头觑天:想都不成?
天又是轰隆一声,似是回应:不成。
……
屋内,包晴听着门外动静,朝紫苏侧了侧耳朵,确定衣服再无问题了,这才拿起边上的东西朝门口一指:“你在这别动,我出去一下。”
“自己当心。”
“放心。”包晴又朝外戳戳,“就在门口。”
吱呀一声推开门,外头已经没了包斩的踪影,连遇的饵食对他果真有用,哪怕再不愿,他还是依言去寻脂粉了。
“他去寻脂粉了?”包晴抱着个布包出来,讷讷地挨着他坐下,看那神情似在忏悔。
怎么?这会儿知道怕了,夺他衣服时怎就不知道怕?
连遇冷哼一声,不理她。
“谢谢你,阿顾,将一切安排的如此周到。”包晴低着头,“我一直以为我有做捕快的天赋,如今看差地还太远。”
你远不远与我何干?
“方才姐姐宽衣,我虽看不见,但也知道那一身伤重,谢谢你,没有你,小环姐姐怕是真要因我而死了。原想亲自给你送去,既然你自己来了,那便在这里交予你吧。估计是包斩想你误闯闺房,特意将两个包裹掉了包,这里头是我送你的衣衫,你快回去换上吧。”
说话间,一个青灰色纹花的包裹塞到了他怀里,连遇一愣,呆呆地看着那包裹,皮虽换了,可露出来的瓤依然看得出是他那件新衫。
原是他错怪了她……
连遇的嗓子眼像被人塞了团棉花,想出声都不能,一时间只能在那怔忪。倒是包晴先笑了笑,反手推了他一把:“回去换上吧,我知你爱干净,这衣服做出来我特意嘱咐店家好好浆洗了。”
酸酸涩涩的感觉越发重了,连遇杵在那,被胸腔里那股不适的感觉折腾的难受,终于抬脚起身:他难受个什么劲儿,这衣衫是他应得的,就这还不够包晴还他的呢……
连遇越想越觉得是这么回事,脚步也轻快了起来。
夜色郎朗,沉了半宿的雾终是散了,连遇走在廊下,手捏着那包裹,嘴角抿紧,克制着笑意。
不过是件衣裳,有什么值得高兴的。
他沉住声息,眼见快到房间了,忽然觉得身后动静不对,似有拳脚风声,再细听,还有皮肉触碰发出的咚咚响……谁在打架?
他回头去看,只一眼,差点没绷着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