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氏将那几位差爷敷衍着送走,正准备去后头看看老爷的药煎得如何,才刚转身就听见招呼客人的小唐朝她身后一指:夫人夫人,又来了。
“什么又来了?”胡氏看了半天才看出小唐在说什么,当即绣眉一簇,抬手要打:“好端端的装什么神弄什么鬼?”
“衙门的人……又来了。”小唐接连挨了胡氏几手帕,捂着脑袋躲进了店里,留下胡氏一个人背对着脸色不好的连遇……以及迟一步赶到的包晴三人。
“苟夫人。”包晴循着人声拱手一礼:“我又来叨扰你了。”
一听包晴的声音,胡氏当即堆起笑脸,引着几人进到店里。
“包捕头,你不来我也正想去谢谢你呢,自你来后,那鬼祟的动静就再没出现过,我和老爷难得睡了一宿好觉。”
包晴没说话,在旁坐着的包斩倒先扑哧笑出了声,他不是笑别的,就单这胡氏把包晴当做扫把星来感谢的事,就够他笑足半日的。
须臾之后,被丢去门外的包斩眼巴巴瞧着门内谈笑风生的几人,再笑不出声。
胡氏掸掸手上沾的灰,款款落座:“叫包捕快见笑了,方才店里也来了几名官差,包捕快比我想的大度,换做是我,那些人如此对我,我是无论如何也不会将好容易得来的东西拿出去给那些家伙的。”
包晴也笑,这胡氏雷厉风行的做派和她娘倒有几分相像。
“苟夫人,我们今日来是为着……”
“包捕快无需多言,方才那波人来时我就差人做了记录,卢员外家的小姐出门不多,年后只来过我店里一次,我当时不在店里,我家小厮小唐说那日安姑娘也来店里选过缎子,挑的应该是匹贡蓝缎面织锦的料子,想是不是给她阿爹便是给家中哪位父兄做的。至于花坊的孙姑娘,我家是从去年始用她家的花妆点店面,她偶尔跟着她爹过来送花,但那日似乎是没来送过,你且等等,小唐,拿上上个月的簿子来。”胡氏性子爽利,边接过本子边解释说:“方才来的那几人嘴上说是道歉,其实心里哪瞧得起我们,所以我也没费那个麻烦,你来就不一样,且等等,我查下账簿,应该知道那日她来没来过。”
胡氏说起话来,神采飞扬,光听声音包晴都觉得心情好,她安静地坐在那,听着胡氏翻捡账簿的沙沙声。
看样子栽花头的事对店里的影响正在一点点好转,只闻这店里较日前纷杂的气息就知道。
包晴扭着头,正有意无意辨着那些气味,忽然人倏地僵住。
还记得上次离开苟记时那种芒刺在背的感觉,这会儿又来了,她猛地抬手,抓住连遇:阿顾。
连遇一愣,懒懒歪坐的身子也是蓦的僵住,他死死盯着手背上放着的那只手,只觉得砰砰心跳顺着手臂一直传到了脑顶:干、干嘛?
他没作声,都觉得自己结巴了。
看那儿,那儿站的是谁?
眼神不好使,她便以手代笔,捏着他的手心一下下飞速写着。
那触感酥酥麻麻,连遇僵了一僵,飞速将手抽了回来,装作没事似的朝她说的方向看去。
那里立着个六折合合屏风,上头分画着喜鹊登枝、孔雀展屏、戏水鸳鸯、百鸟朝凤还有左右两副喜盈门的绢画,这会儿屏风后头轻晃着几团人影,是小二在伺候一位年轻公子试衣,两个人正为件新裁的繁装鏖战,从京里新拿来的款式,里外四层,想齐整的穿上身并非易事。
连遇看着二人举手投足都是一头大汗的模样,并没时间分神看向这边。
那她到底想要他看什么呢?
连遇疑惑着,目光不知不觉就落在了白净的手背上,活像被火燎到似的,他瞬间收回目光,连拳头也一并揣好收回了袖中。
反正什么异常也没看到,待会儿出去了再告诉她也一样。
寻思的工夫,胡氏已将手里的账册翻阅一遍,肯定地合上:“那日孙家并未送花过来,不单那日,那半月里孙家都没来送过花,我记得好像是她爹得了咳疾,孙姑娘在家照料了足足半月才好,应该是这样。”
怕她不信,胡氏又把册子递来给连遇瞧,连遇这会儿正心烦,压根儿没心思看这些,手一挥,又将本子递回给了胡氏。
胡氏一笑:“无妨,稍后我让人将账册送去陈府,你们几时方便几时查看都行。”
“苟夫人,我还有一事想向您请教。”等了半天没等来连遇的回应,包晴回过神,问道:“她三人可与什么人结过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