桥是单孔石拱桥,巴掌大的地界这会儿扎满了议论纷纷的人。何毓站在桥上,眼睛看着河面,耳朵听得却是四面八方磅礴而来的议论声。
包家以前是出过几个会断案的,可自打包擎天死后,这名捕的香火就断了,谁曾想玩鹰的叫鹰钳了眼,半死不活的包家冷不丁来了这手,倒叫他措手不及。
一道宽河被两柄长篙一拨三段,乞子的尸身飘飘荡荡被拨弄着上了岸,何毓朝旁边递了个眼色,很快有衙差引着仵作上前。
观、检、验,隔着白色的布幔,仵作动作不急不缓,好像一出荒腔走板的皮影戏,俄顷,戏罢,仵作擦着手走出来,冲着何毓摇摇头:“雨天路滑,不慎坠河,不是中毒,没有击打,就是淹死的。”
何毓长出口气,负着手回身,“包斩,你身为……”
他现在就要当着关内百姓的面给那几个造次的家伙一个下马威,告诉告诉他们谁是头儿,什么才是规矩。
踱步向前的工夫,人群里忽然传来小小一声:“好端端的乞子干嘛跑去河边啊,没瞧那雨讷么大?”
何毓脚下一滞,紧接着又听一声——
“就是说啊……”
有人起了头,应和的紧随其后,乌泱泱的声音里,谁骂了芸娘谁就得死的流言瞬间就坐了个实诚。
这群愚民!何毓脸色铁青,正想骂人,打人群里慌忙冲进来个小丫鬟,看年纪也就十二三,梳着双錾髻,圆圆的脸因为奔跑的关系泛着红。
她跑到近前,匆匆附身行了个礼便埋头低声:“我家夫人有事求见何捕头。”
那丫头年纪不大,通身穿的却很气派,何毓认得那是梁通判家的下人,瞬时将直挺的背向前微倾了下,压刀就问:“不知夫人……”
这头话说一半,人堆里又扎出了第二声:“我家夫人想请何捕头来府一叙。”
这次是绸缎庄刁老板家的管事。
何毓看着并排而立一高一矮两个人,没等开口,第三声也紧跟着传来……
消息本就会飞,乞子这一死顿时将那日在牌九馆打过牌的夫人娘子们都炸了出来,齐刷刷地找上了何毓。
简直不费吹灰之力。
天晴了一会儿,这刻又暗了下来,老天爷巴掌一拢,四散的云顷刻又扎起了堆儿,天灰蒙蒙的,飘起了零星雨点,湿湿的却不讨厌。
包斩拿眼逼退几个仗着何毓想绑自己的差役,胸挺的老高,任由雨点铺撒在肩头袖口,人兴奋得不行。
“兄弟,行啊,有两下子。”他望着被七八个仆从扯拽的一身狼狈的何毓,直接给何毓抬了籍,病秧子变兄弟。
他“兄弟”这会儿不知从哪儿弄来把油纸伞,撑开了叫紫苏打着给包晴遮雨,顺便遮遮紫苏自己。
雨无声泄下,在檐头瓦上桥间拢起薄薄一层细烟,连遇拍开包斩的手,平举在雨里的白皙手背上,那块青紫越发赫然。
“鸡蛋。”